崇祯十七年(1644)四月,清军多尔衮率八旗军与明总兵吴三桂合兵,在山海关内外会战李自成。李自成战败,退出北京。
五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立次年年号弘光,史称“南明”。朱大典授予兵部侍郎,后又晋升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提督各镇军务,并巡抚安庆,总理粮储。姜应甲获征任为给事中,南京失守后归乡。
九月,曹氏出嫁至某公府。李仙侣送其出嫁,与其惜别。
十月,清皇太极第九子福临定都北京,改年号为顺治。
知府王澧正在府中与许檄彩商议金华城重建之事,官府既无多余银两,也缺少物资。城中兵士粮饷已不能全额发足,仅供其生活所需。城墙已无余力重建。
“西城墙在平定白头军一役中,已然被打出一个缺口。倘若清兵攻城,西城墙必破。”王澧愁眉不展。
“禀报大人!”门外令兵至。
“有何军情?”王澧与许檄彩皆是一脸冷汗。
“丁汝璋带白头军残部袭击金华城。”
“丁汝璋?是乃许都之军师。”许檄彩惊呼。
“是的。丁汝璋已自立为白头军之首,习得许都妖术,一路杀袭,势如破竹。”令兵两腿直哆嗦。
“这可如何是好?”王澧一拍大腿。
“王雄大人已领州军北上勤王,城中只剩姜应甲败退残兵一千。”许檄彩说道。
“白头军有多少人?”王澧问向令兵。
“号称十万。”
“十万!守城官军以一敌百,无异于以卵击石。”许檄彩说道。
“白头军火器先进。官府大量火器皆用于抵抗清兵,城中仅剩一库炸药。”王澧说道。
“朱盛𣵛大人。你可有良策?”王澧问向一旁的朱梅溪。
“我向知府大人推荐两人,一者为许大人府中李仙侣,有抗白头军妖法之力;另一者为朝中朱大典之子——朱万化,所聚义军尚有三千余人。”朱梅溪自知年老上不了战场,便向知府举荐青年才俊。
“李仙侣可用,应急召。但朱大典刚遭朝廷抄家,朱万化被免职。朱家未必肯倒向官府。”王澧心有顾虑,生怕朱万化已倒向白头军。
“朱大典虽非太祖后裔,但与我同为朱家人,为人耿直,心怀天下百姓。今许都已逝,丁汝璋无有爱民之举。城中百姓必遭白头军侵扰。”朱梅溪说道。
“何不……率城中百姓,退守金华山,再与朱万化合兵一处,以待战机?”许檄彩献策。
“唯此计可行矣!”王澧颔首,下令传唤姜应甲、李仙侣和朱万化。
事态紧迫,王澧令李仙侣立马誊写公文,悬于城门,说明来龙去脉。府中幕僚、小吏倾巢出动,奔走劝说城中百姓向金华山撤离。百姓有准备自行回乡避难的,有响应官府号召的,皆收拾家中值钱物件随身携带。归乡百姓先行出城门,避难金华山的百姓在城中列队。
白头军中亦有令兵得知金华城中举措,奔走相告丁汝璋。
“行军还需多久至金华城下?”丁汝璋问道。
“尚需一天一夜。”令兵作答。
“若金华城中百姓与军队皆撤离,我军所得将是一座空城。”丁汝璋思来想去,道:“大将许嘉应得令!”
“末将在。”许嘉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先前战役,已被朱万化废去兵器,对金华城有几分惮怕。
“领骑兵精锐,连夜奔袭金华城,为报许都之仇。”
“得令!”许嘉应听到报仇之事,化悲痛为激奋,挥舞手中兵器,竟是李大开所持的青龙偃月刀,胯下血红色坐骑正是赤兔马。
“李大开是当朝难得的猛将,竟单枪匹马冲杀至京城,虽死犹荣,受闯王敬佩。闯王将其兵器、坐骑赐予你。你定要夺得首功。”许嘉应挥舞手中羽扇。
“诺!”许嘉应转身向骑兵营下令。
丁汝璋见许嘉应离开,口中喃喃自语:“白头半仙。请助我一臂之力噫嘻!”
他抽出背后赤松剑端详。此剑属赤松宫宝器,原为赤松子、黄大仙所有。传至达达、乐享,已无人用剑。当年,许都下金华山归东阳,途径赤松宫,趁道士不备擅自取之。剑中留存少许东方之炁,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许都死后,此剑归还赤松宫。三日前,丁汝璋带兵入赤松宫夺之。
“为复仇,我亦日日修炼《太乙金华宗旨》。天兵天将听我号令……”丁汝璋手持赤松剑,直指云霄。
顿时,空中电闪雷鸣、乌云密布。不多时,已恍如落幕。
“天公助我,降兵金华城,布下奇门遁甲!”丁汝璋借天兵天将,又摆出拿手的奇门遁甲。
刹那间,金华城内外笼罩着一团浓雾。城中百姓、兵士反复进出各城门,皆徒劳无功,无法出城。全城上下乱成一锅粥。
“天徒先生,你可要救救城中的百姓啊!”知府王澧亲自找到李仙侣,紧紧握住他的手。
“白头妖道,反复作祟,令吾恼之。可惜我已痛失青莲剑,不可解其法。”李仙侣也不知所措。
“再出不了城,许嘉应的骑兵就要来屠城,为许都报仇矣!”王澧心想许都被杀之事,与自己毫无瓜葛,却要自己来收场。
“大人莫慌。我尝在朱大典军中,听闻玲珑塔一事。”姜应甲将军说道。
“说来听听。”王澧说道。
“城中万佛塔原为托塔天王李靖手中玲珑塔,若吸收天地之炁,便可镇妖除魔。”姜应甲说道。
“倘若,万佛塔化作玲珑塔,便可除妖法。何处可寻天地之炁?”王澧急切问道。
“书生不才,出自夏李村,唐高祖李渊之后,犹可一试!”李仙侣听闻后,自告奋勇道。
王澧与姜应甲大喜,对李仙侣刮目相看。
李仙侣在姜应甲陪同下,登顶万佛塔,观城中已是一片百废待兴,百感交集。正如哥泽教主所说,《太乙金华宗旨》救不了大明,青莲剑更救不了大明,五炁归一已为时太晚。
“天徒先生,我听闻你常年在金华山求学,修炼《太乙金华宗旨》,身上已集天地之炁。只需先生献出些许,便可解城中之围。”姜应甲说道。
“我欲将五炁金华,封于万佛塔顶,逢凶化吉,永葆华夏精神延续万万年。”李仙侣催动内力,腹中金华高速旋转,金、青、黑、赤、白五色轮番显现,照亮整个金华城。
“五炁显圣矣!”塔下王澧惊呼。
这是五炁之形首次现于凡世,亦象征五炁回元。
“先生真乃神人也!竟集齐华夏五炁。”姜应甲对五炁的传说,亦有所耳闻。
“先生倘若献出五炁金华,便与常人无异,战乱中难以自保矣!”姜应甲见李仙侣腹中之炁已全数出窍,劝说道。
五炁金华相互交融,缓缓灌入塔顶金钟,终化为无形无色。
“无能救国救民,留此五炁何用矣!何不将其暂且封于万佛塔顶,待二百年后,自会有人解封之。”李仙侣脱离五炁金华,腹中疼痛难忍。
“先生……”姜应甲搀扶起站立不稳的李仙侣。
此时,万佛塔顶金光四射,城中浓雾随“天兵天将”皆被镇入塔身。城外奇门遁甲已除,百姓、将士可自如出行。金华城内外皆欢天喜地。官员、幕僚、将士纷纷安排百姓出城避难。
“远处金华城中为何物?”丁汝璋刚说到,便自觉被抽去了功力,说道:“不好,是玲珑塔!遇玲珑塔者,仙法俱废!”
丁汝璋从马上摔下,腹中亦是疼痛难忍,只得原地打滚……
“姜将军,我尚有一事相求。”李仙侣受姜应甲搀扶下塔。
“先生尽管吩咐!”
“通知城中某公,务必要撤离城中!”李仙侣仍旧心系曹氏安危。
“先生放心,我速速命人办理。”姜应甲搀扶李仙侣至塔底,安排兵士协助李仙侣找到家人。
金华城中由姜应甲垫后。李仙侣携徐氏和女儿出城,紧随王澧、许檄彩两家。
“许大人,白头军自西向东而来,百姓如何避之?”李仙侣问向许檄彩。
“朱万化已在金华山修筑土墙防守,以待接应。我军可先至东关婺宁庵歇脚过夜。”许檄彩早已规划好线路。
不多时,李仙侣等人已至婺宁庵,即作五言律:
谁引招提路,随云上小峰。
饭依香积煑。衣倩纳僧缝。
鼓吹千林鸟,波涛万壑松。
楞严听未阙,归计且从容。
——李仙侣(34)《从郡署移寓婺宁庵》
当晚,许嘉应率白头军骑兵也已至金华城,见城门大开,便率军进城。他首先奔至万佛塔下,令兵士刀砍、枪刺塔身。万佛塔坚若乌金,刀枪不入。
“唯推倒万佛塔,犹可解放丁汝璋仙气、功法……”
还没等他话说完,城头便呼声大作。城墙上伏兵骤现,皆为精锐弓箭手和火枪手,齐齐对准白头军射击。顿时,城中杀喊声、喊叫声混杂成一片。
白头军寻台阶,欲上城门,却不料城门台阶早已被拆除。所有武器物资皆贮藏在城墙上。白头军骑兵在城中巷战根本施展不出拳脚,只有挨打的份,欲出城门,却迎面遭遇官军戟兵埋伏,纷纷被挑落马杀死。白头军为避弓箭、火枪,藏匿百姓家中,皆中百姓布置的机关。被烧死、炸死、淹死、砸死的白头军不计其数。
“狗官杀我弟兄,我便先烧了你衙门。”许嘉应手持青龙偃月刀,朝知府衙门走去。
还未等他进大门,忽见天上落下一物,犹如上天降下一条猛龙,不偏不倚正中许嘉应头顶。许嘉应口吐鲜血而亡。
随之,亦有一位将领从天而降,拔佩剑解决掉许嘉应身边亲兵。此人正是姜应甲,早已孤身埋伏知府衙门许久,为报孝顺兵败之辱。他从倒地的许嘉应身上取回蛇戟,另一只手抬起分量沉重的青龙偃月刀,说道:“李大开兄弟,我已为你报仇矣!”
他将青龙偃月刀随身携带,待日后为李大开立衣冠冢。
半日后,金华城中三千白头军骑兵已尽数战亡或投降。姜应甲以一千残兵,翻身完胜三千骑兵精锐。官军来不及收拾战场,趁天色未明,整军弃城向东撤退。
王澧、许檄彩等人在婺宁庵中,忐忑度过一晚。此处距金华山脚尚有十里,百姓中有老弱病残不胜脚力,难以避乱。许檄彩得知白头军未有水军,便安排老弱病残偏安于大船上,由李仙侣护送百姓前往。
剩余百姓继续跟随王澧、许檄彩等人赶往金华山。
李仙侣带老弱病残百姓几十人,回城门外登船。百姓安居楼船,他自带家人坐小舟。
远处,丁汝璋率白头军陆续赶到金华城。有先头部队追船队而来。李仙侣立即命船夫驶离码头,沿江顺流而下。白头军犹不能及。
舟上的生活,枯燥而无味,除安抚百姓,上楼远眺战况,便只能与江上飞禽作伴,作五言律:
暂与云山别,因怀荻苇秋。
枕流先枕石,盟鹤复盟鸥。
足懒城闉入,家常水国浮。
偶思穷远目,一上舵边楼。
——李仙侣(34)《从婺宁庵移寓舟中》
白头军如愿占领金华城。此时,姜应甲部队已与大部分百姓汇合,皆已退守金华山。朱万化早已在金华山做好防御之事。两军合营为五千人军阵。白头军尝试进攻地广人稀的金华山,皆中官府埋伏,以徒劳无功败退。
十一月至十二月间,白头军放弃金华山,转而分兵连破汤溪、武义、永康县城。官军趁机转守为攻,侵扰金华城守军,企图“围魏救赵”,放缓白头军进军。白头军不为所动,再次聚兵八万于永康,跨东阳江进攻义乌县城。
东阳江上的李仙侣见情况不妙,马上指挥船只靠岸,趁白头军主力无暇顾及金华县,转移剩余百姓至金华山。
顺治二年、弘光元年(1645)二月,义乌城破。白头军围困金华山官军,断绝官军补给。金华山军民围田种粮,自给自足。
李仙侣回到金华山下破败的智者寺中。此时,寺中已无僧人,昔日胜景不复存。仅有界构大师舍利,形单影只,存于殿后舍利塔。李仙侣遂作五言律诗,描述当时情景:
不道今宵客,西来伴世尊。
寺贫钟尚在,碑老碣无存。
野烧温禅榻,秋风扃院门。
只愁林外虎,一啸动山根。
——李仙侣(34)《宿长山废寺》
李仙侣登山,复回鹿田寺说书,消心中忧愁,做回天徒先生。
“谪凡……谪凡兄,我想起来了,你便是我的结义兄长——李谪凡。你我一同在此求学。”堂中身现一人,正是朱万侍,在此情此景下,又忆起往日风流。
李仙侣走下讲堂,与朱万侍紧握双手,共同回忆昔日岁月,可惜今非昔比,山中已无引鹿女子,再无儒、释、道三教相交相融。
顺治二年、弘光元年(1645)三月,大顺军占领武昌,计划乘舟东下,夺取东南,欲与白头军合兵,作为抗清基地。但大顺军尚未备军充分,清军分水、陆两路突然袭来,李自成仓促弃武昌向东南进发。
五月,南京城破,清兵入,弘光帝朱由崧被捕,弘光政权覆灭。李自成在湖北通城县九宫山,遭村民误杀。白头军得讯,士气受挫,从金华山退兵驻守城池。
六月,南明隆武帝即位,遣令官召姜应甲。姜应甲单骑面圣,官授礼科(正五品)并加太常少卿,联络温州、严关。清兵攻陷杭州。金华前任知府钱振先,投苕溪殉国。
内有白头军入城为王,外有清兵欲夺天下。正在人人自危之时,北方地平线忽闪一粒光点,由远及近。引来金华山困守将士,纷纷远眺观望。
“父亲,那是父亲……”朱万化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朱大典左手持玲珑宝塔,塔高一尺,通体金黄,按万佛塔等比例缩小。宝塔正是那众人眼中的一粒光点。他身后跟着大明朝廷的五万精兵,正径直向金华城奔袭去。
“此举是要收复金华城。”朱万侍看出了端倪。
“快,快备马下山。你我同去父亲军前领命。”朱万化下令道。
随后,朱万化与朱大典合兵一处,共同攻打金华城。不出三日,便已收复金华城。城中万佛塔基座早已被白头军挖空,仍旧屹立不倒。朱大典当即下令加固万佛塔。
朱大典奉命守金华,在自家府中挖地三尺,找出秘藏的千两白银,奉献出全部家财和地方国库积蓄,大力招募乡兵和加固城防设施,准备与清兵作持久战。他被鲁王封为婺州伯,节制金华诸县。从此大典成为一支独立的抵抗力量,受命坚持浙西。不久唐王在福建登基,是为明绍宗,授大典为东阁大学士,督师如旧。
李仙侣归金华城后,住到许檄彩幕府中去,借一首七律,把自己比作东晋挥鞭北伐的祖逖,抱有报效国家的意愿:
丧家何处避烽烟,一榻劳君谬下贤。
只解凌空书咄咄,那能入幕记翩翩。
时艰借箸无良策,署冷添人损俸钱。
马上助君唯一臂,仅堪旁执祖生鞭。
——李仙侣(35)《乱后无家,暂入许司马幕府》
但他已明白,单凭一人之武力,救万民于水火,已无济于事。倒不如助许檄彩将府中米粮施舍于城中难民。府中新粮已吃尽,只剩潮米、陈面,食之难以下咽。
李仙侣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化腐朽为神奇。他在米饭将熟之际略浇一点蔷薇、桂花之露。食者以为是谷米之香,惊诧世上竟有如此好米!
他手创“五香面”与“八珍面”更是令人拍案叫绝。在形形色色的面食中,面条备受人们的欢迎。寻常面条烹制,一般只偏重于汤水的味而忽视了面条本身的滋味,愧对“吃面”两字。
所谓“五香”,那是酱、醋、椒末、芝麻屑以及焯笋、煮蕈、煮虾的鲜汁,合为五香。先以椒末、芝麻屑二物拌入面粉中,后以酱、醋、鲜汁三物和为一处,以此作拌面之水。拌时需极均匀,面皮极薄,切成的面条越细越好,然后以滚水下之,其精美之物尽在面中,食时任你咀嚼,其风味与平常的吃面,不大相同。
再说“八珍面”,它的制作是取鸡、鱼、虾三物之肉晒至极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四物共研成极细之末,和入面,与鲜汁共为八种,故称“八珍”。在制作“八珍面”的时候,需注意的是,鸡、鱼之肉,务取其精,稍带肥腻者是不能用的。因面粉和油即散,难免切不成丝。至于鲜汁,不能用煮肉之汤,而须用笋、蕈、虾汁,这也是为了忌油的缘故。
李仙侣听闻汤溪人有吃烂菘菜滚豆腐的传统,便省下司马府中腌菜所剩霉烂菜叶和酸菜汁。将烂雪菜汁和新鲜豆腐放在一起烧煮,以豆制品的鲜嫩掩盖烂雪菜的臭味。这样一烧,全城街巷几乎都闻到了烂雪菜的臭味,若绍兴臭豆腐,人们纷纷在司马府外围观。却不料,这样做成的烂菘菜滚豆腐闻着臭、吃着香,鲜美无比。城中百姓纷纷效仿,不仅缓解城中食物短缺,竟也普及了这道名菜。无论下酒配饭,都是佳品。
城外被战乱所扰,李仙侣却能随遇而安,研究美食,抚军安民。
顺治二年、弘光元年(1645)八月,金华周边各县皆被收回。丁汝璋在玲珑宝塔的金光下无处藏身,在乱军中被斩杀。至此,白头军三大首领皆被诛杀。内患已除,迎来短暂的和平,城中军民皆大欢喜。
此时,唯有李仙侣一人,在司马府中郁郁寡欢。
许檄彩见李仙侣如此,便问道:“我寻得一无家可归之人,给贤弟吟诗作对为伴可好?”
“甚好!不见朱梅溪贤兄多日,心中甚是想念。不知他现在何处?”李仙侣颔首道。
“朱梅溪为太祖苗裔,唯恐引来杀身之祸,必隐姓埋名而去。与你我二人,不复得见也!”许檄彩饱受永别之伤感,淡然视之,已司空见惯。
“花自飘零水自流哉!”李仙侣叹息道。
“贤弟可曾有纳妾之意?”许檄彩微颔道。
“为守山妻徐氏,终不纳妾。”李仙侣摇头道,望一眼面前徐氏,料想许檄彩所言之人,难道是女子。
“夫君终日出去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家中上下皆由我一人照料。夫君不想纳妾,是想累死我乎?”徐氏在身边埋怨道。
“绮珊愿我纳妾乎?”李仙侣问道。
“我为大,妾为小。我吩咐妾料理家务,两人以姊妹相称。何乐而不为乎?”
“可你十八年前,不许我纳妾。”李仙侣诧异道。
“彼时我爱仙侣,此时我爱李家,非同往日而语矣!”徐氏心智已然老成。
“世间女子千千万,心中所思亦千千万。天徒自诩当如陈子龙寻柳如是、冒襄纳董小宛、吴三桂夺陈圆圆。非两厢情愿、中意长情之女子,不能纳也!”李仙侣感叹道。
“为兄向你推荐一人。出来吧!小倩……”许檄彩击掌示意。
唯见一位女子头盖一块纱巾,从门外踱步而入。
“小倩?”李仙侣见其身材窈窕、衣着华贵,必是出自大户人家。
“小倩,把纱巾摘下吧!”许檄彩一脸慈祥。
李仙侣看清楚了,这女子他分明就认识,她竟然是……
“仙侣哥哥……”女子正是曹氏,奋不顾身拥入李仙侣怀中。
“曹莺璐嫁予某公后,赐名小倩,尚未同房。某公出城归乡后,因旅途劳顿、水土不服,暴毙祖宅中。家人将其归于官府。如若无人续纳便要守寡一辈子。”许檄彩说道。
“夫君与莺璐妹妹郎才女貌,在乱世中也好有个照应。”徐氏见过曹氏,对伊人亦是大加赞赏。
李仙侣见皆大欢喜,便不再推托。
十月,许檄彩府中敲锣打鼓,李仙侣正式纳姬曹氏,作《纳姬三首》赞其美。唯李仙侣自知,其中故事何等曲折。从金华山鹿田山谷、金华山下曹,到大佛寺、金华城外、金华城头,再到万佛塔、兰若寺,最后到府中相见,曹氏一路陪伴,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后,徐氏非常怜惜曹姬,甚得李仙侣心欢。李仙侣为此一连作了十首《贤内吟》词,畅抒闺中妻妾和睦相处之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