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曹晓荷也跟了过来,看见小耗子捂着脸啼哭,再看看阴沉的陈老蔫,不由皱眉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孩子啊。”说着便要上前拉小耗子,哪知小耗子一拧身气咻咻地挣脱了她的手,曹晓荷一愣:“哟,这是跟你曹姨使性子呢。”
伙计走到李碧武身旁,低声向李碧武交待了几句,李碧武看向伙计,伙计不安地低下了头。李碧武走到小耗子面前,笑嘻嘻地道:“我给你变个戏法,你可愿意看?”小耗子看着李碧武,停止抽泣点了点头。李碧武自怀中掏出一颗糖块,他将红色的糖衣摊在手心在小耗子面前展示,随后将拳头握紧吹了口气。然后将左拳也举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也吹了口气:“现在我已经把糖变到左手了,你信是不信?”小耗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糖衣咽着唾沫,摇了摇头。李碧武将双拳徐徐展开摊在小耗子面前,只见右拳空空如也,左掌中却托着那枚糖块。小耗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兴奋,吊在李碧武的胳膊上:“你是怎么变的?”他的眼睛仍停留在糖衣上,在太阳的映照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不论是戏法还是这颗糖,对他都是莫大的诱惑。李碧武向陈老蔫扬了下下巴,拉着小耗子向前殿走去:“这戏法我只教你,别让旁人看见。”
陈老蔫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猛地一拳捶在自己的额头。
好在小孩玩性大,待众人收拾妥当打道回府时,小耗子已经恢复了笑脸。他似乎忘记了陈老蔫的那一巴掌,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变着那个戏法。小花的脸上有些苍白但已比昨夜好得多了,此时也在曹晓荷的怀中津津有味地看着。李碧武从后殿中走出,看着结队而出的马队拍拍手:“老蔫叔,咱们上路了。”伙计从后牵出一辆马车,李碧武拉过缰绳送到陈老蔫面前:“想是昨晚那伙人仓皇逃窜时不及收拾,正好留给你们了。”
陈老蔫大喜过望:“十多里路,孩子们不耐长途,正愁这事呢,使得使得。”
小耗子似乎对李碧武甚有好感,归途的路上总是缠着李碧武问东问西,而后者总是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丝毫不耐烦。当朝阳升起之时,马队来到德胜门前,看着城门洞下熙攘穿梭的人群,李碧武对陈曹二人抱拳道:“煤商走不了德胜门,我们要转至。咱们就此别过吧。”
陈曹忙回礼:“多谢李老板仗义相助,有缘再见。”李碧武也不废话,招呼伙计们:“加紧着些,还能赶上饭点。”向众人扬扬手转身离去,目送车队渐行渐远,陈老蔫揪着恋恋不舍的小耗子:“孩子们,咱们回家了。”
金城坊坊门前的狮子大街,五城兵马司的军卒已奉命将东段围了起来,警戒线内姚子君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片托在掌心里呈给韩山寺,韩山寺将其拼合在一起,尽管有些残缺但仍可以看出是个球体。姚子君喃喃道:“似乎是北司的烟幕弹。”
韩山寺微眯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孙显文在其身后喃喃道:“昨夜守业从魏欢处得知小阁老的事情后便急急离开,至今仍未归......”韩山寺截口道:“闭嘴!”他压低声音:“你想要别人都知道此事吗?”
魏欢从人群中挤进来,瞧见韩山寺却是一愣,勉强镇定道:“姓韩的,你来此做甚?”韩山寺冷笑道:“魏千户夤夜提人,半夜却被强人所掳,若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附近巡城,恐怕我们到今日尚不得而知吧。”他将双手负在背后,烟幕弹的碎片顺势滑进了衣袖之中。
魏欢气急败坏地道:“宋旸出狱是得到陆指挥的首肯,与我何干?!”原本指望给小阁老卖个人情,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伙身份不明之人强行劫走宋旸,此事已严重偏离杜魏二人的预期。今日一早杜生林便来寻他,原来南衙也准备启动相关程序,被杜生林硬生生压了下来。一个在押犯在狱外被劫持,这事如果真要追究下来,背锅的自然是魏欢,是以一早便将金城坊封住差人查询线索。他以为韩山寺是来落井下石的,自然不会客气:“我等在紧急排查线索,韩大人自便!”
正欲离去,却见张定有急匆匆从人群外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定有,你他娘的去哪里偷懒了!”张定有眼神撇过韩山寺等人,追在魏欢身后不迭声的道歉。韩山寺望着魏欢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问姚子君:“你知道田守业家住在哪里吗?”
姚子君想了想:“鸣玉坊,宽帽胡同。”
韩山寺转身向人群外走去,姚子君和孙显文对视一眼赶紧跟上,人群外韩山寺道:“跟我去趟鸣玉坊,若真是田守业那混账干的,老子削不死他!”他步幅极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说话间人已去得远了,姚孙努力地保持着与韩山寺一致的节奏。事发地靠近都城隍庙,离鸣玉坊仅有不到十里地,这个距离对于这三位来说便是盏茶功夫。
姚子君率先走进宽帽胡同,停在一户门前,不等叫门只听吱呀一声院门由内打开,曹晓荷一脸慌张地奔将出来,韩山寺登时愣在原地:“晓荷,你...你怎的会在这里?!”
金城坊南边的城隍庙占地极广恢弘雄伟,此时庙门外已熙熙攘攘,小道士上前将庙门大开,成群结队的香客涌入庙内。而在后殿的柴房内,堆积如小山般的柴火堆动了动,露出田守业和宋旸一对脑袋。田守业从柴堆中跃出蹑手蹑脚地走到柴房门口,探视着门外的动静,耳听得前殿中越来越热闹,知道是时候了,回身道:“宋大人,跟我回诏狱吧。”
宋旸已从柴堆中走出,此时的他正用手小心地掸着衣服上的木屑,闻言只是冷冷道:“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