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油灯将屋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凌乱不堪的床上躺着面无血色的乌力罕,胡朝辉轻轻捻动着手中的银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乌力罕的脸色,注意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在他身后祁露、韩山寺、吴忠磊焦灼地等待着,再后面是委顿的刘永志,他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是精神不振。
“将军!”随着院中军士的通禀,吉布哈带领着答努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看到祁露吉布哈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手指对方逼问道:“祁露,这便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吗,如今我国师不明不白死在大明,你们该当何罪!”
祁露仍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吉布哈将军难道很希望国师死吗?现在我朝太医全力施救,相信国师吉人天相,定能逃过此劫。”
韩山寺更关注的是另一点,他接话道:“偷袭者在爆炸中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剩下的在我们抵达前早已逃之夭夭,现在未找到任何有指向性的证据,现在判断凶手为时尚早。大明与瓦剌友好和睦,自然不会行此卑劣之事,将军稍安勿躁,且待我等找出元凶给将军一个说法!”
吉布哈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安抚而有所收敛,他的情绪保持着高昂,声音尖锐且刺耳:“我不听,这里是大明的土地,自然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现在认定就是你明人想趁瓦剌与鞑靼相争之际,妄想趁火打劫,戕害我瓦剌国师!”说罢扭身便走:“再待下去也是无意,明日我便启程回朝,定有大汗定夺!”
若他真的就这样回转瓦剌,以此人在京表现出的立场,用脚趾也能想出他会如何分说,作为近两年最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他对瓦剌大汗的影响力仅次于乌力罕,如今乌力罕人事不省,大汗无论做出何种反应都不会是倾向大明的。
决不能让他走!祁露情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吉布哈的袖子,吉布哈唬了一跳挥手甩脱祁露的纠缠,横眉立目道:“你这是仗势欺人,要用强了吗?!”答努一声呼喝,从门外涌入数十名身穿铁甲的瓦剌兵,前排弯刀出鞘,后排平端弩机,向祁**近!
韩山寺猛地将祁露扯到身后,吴忠磊上前一步封住对方去路:“怎么,凭你们几人就想动武不成?”一瞬间屋内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祁露连忙甩脱韩山寺冲到前面,双手平伸:“诸位听我一句,吉布哈将军我有一言相劝——大明绝无理由刺杀瓦剌国师,此刻我们的争执,只会让真正的凶手坐收渔翁之利。再者乌力罕国师现在还未苏醒,经不起成途跋涉,若是强行上路恐有生命危险。”
吉布哈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明朝是敌是友还不明朗,国师待在此处危机四伏,更要尽早逃离...”他句句扣住乌力罕遇袭的要害教祁露再无好说,眼看吉布哈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忽然从人群外传来一声:“国师必须留在京城救治!”
众人齐齐向人群外看去,只见瓦剌兵左右一分将后面那人露了出来,却是巴图。只见他浑身黝黑,头缠白纱,衣服残破不堪,在一名军卒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到双方中间,他转向吉布哈:“国师身受重伤,此刻上路便是要了他的命,谁敢下这道命令谁便是要致国师于死地!”
吉布哈一张脸憋得通红:“巴图,注意你的身份,你配在我面前说话吗?!明天一早启程,我看哪个敢耽搁!”他挑衅似地看着巴图,然后回身看着背后的军卒。
任谁都看得出巴图的虚弱,可是他仍旧能勉强站着,用微弱的声音告知吉布哈:“我向长生天起誓,你枉顾国师生死,一意孤行,我一定会据实禀明大汗。”
吉布哈呼呼地喘着粗气,片刻后他转身看着祁露:“五天,我给你五天时间找到所谓的凶手!”他张开五根手指,转到巴图面前摆了摆:“五天后,不论是你选择与我同归,还是留在京城陪你的国师,都与我无关,如何?”
巴图抿紧了嘴唇,吉布哈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忽听床边胡朝辉发出低呼:“国师醒了!”众人一惊忙蜂拥到床边,只见乌力罕微微睁开双目,他迷茫地扫视着面前一张张或惊或喜的面孔,忽然瞳孔泛白,再次晕了过去!
昏暗的街角,钟江迅速收回暴露在外的身体,一支十余人的锦衣卫小队手持火把从街口快速通过。他隐藏在暗影中,小心翼翼地看着小队走远,这才向后招了招手,很快谢文龙和谢晓清压着宋旸和田守业出现在他身后,田宋二人被五花大绑反剪双手,嘴巴被麻绳拴着出声不得,确认街面上没有险情后谢文龙和谢晓清推搡着二人穿过街口。
谢晓清抹了把汗,自腰间掏出那枚田守业的腰牌,轻浮地晃了晃:“爹,腰牌既然在咱们手上,为何不冒充锦衣卫,也省得咱们提心吊胆了?”
谢文龙道:“今夜大锁全城的势力众多,看其穿着不仅有锦衣卫,甚至还有东西两厂的番子,若是一个不慎撞到与这厮熟识之人,咱们可就自投罗网了。”
谢晓清吐了吐舌头:“这厮街上怎么多了这么多官兵,莫非都是为了要逮捕宋旸而来?”
钟江走在最前面充当先锋的角色,闻言头也不回道:“不像,一个宋旸还搅不起这么大的风雨。”想到下午的事情,不免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大哥警觉,说不得咱们仨便折在这一场了。”
谢文龙的语气有些惆怅:“即使咱们侥幸逃脱,但是帮中的弟兄都已落到鹰爪孙的手中。”他搭在田守业肩上的手拍了拍:“小兄弟心思机敏,是做大事的料。等我把你交给小阁老,据说他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人相交莫逆,相信他也不会难为你,你大可放心。”田守业嗓子眼中发出沉闷的哼声,谢文龙也不以为意,对于帮众的担忧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得那般强烈,小阁老看在他们活捉宋旸的份上,只需和陆炳大人打声招呼,被捕的兄弟便可毫发无伤的出狱,何况红罩会作为小阁老势力的延伸,私下帮其解决诸多无法放在台面的事情,为此小阁老也会不遗余力地协助红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