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是近几年在北京崛起的新贵,自然也是有背景的,只是惮于梁沐童这身神鬼莫测的功夫不便发作,见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道:“是,我承认是我出千了。”
梁沐童痛心疾首:“果然如此!”他猛拍大腿:“老子向来赌品俱佳,一世英名被你这老汉给糟践了,以后我可怎么在赌场上混?!”
齐三太显得很无奈:“大人究竟想怎么样,不如划出道来?”
梁沐童嬉皮笑脸地道:“三爷是讲究人,”齐三太暗中松了口气,他经商多年见过了官吏吃拿卡要的德性,对方若是求财他反而踏实了,却见梁沐童从身后拖出口箱子,齐三太的脑袋登时嗡了一声只感到阵阵头晕目弦,耳边传来梁沐童的声音:“这些想必都是三爷的私藏,我看您也不必费心,这箱子就当三爷赏我的吧。”他自顾自地说着,手中捏着一根银针伸到锁眼里捻动,咔嚓一声锁头崩开,齐三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嗷地一声从床上蹦下来扑向梁沐童,后者轻描淡写地躲开攻击,伸脚将齐三太扳倒在地,反剪双手使齐三太保持嘴啃泥的动作动弹不得。
齐三太年近五十兼且身体肥胖,只把他疼得连连呼痛,梁沐童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揪起重重地顿在地上,齐三太半倚半靠在床沿,瑟缩着身体一脸惊恐地看着梁沐童。梁沐童缓缓打开箱盖,在昏暗的烛火映射下,箱子中竟然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泽。齐三太眼睁睁地看着梁沐童将金银首饰一件一件从箱子中拿出,他的腮帮子哆嗦成一团:“这里的东西拿不得,会出人命的......”
梁沐童仍是笑嘻嘻的:“别人拿不得,我可是锦衣卫副千户,天生命硬之人什么邪祟都能压得住...“他饶有兴致地查看着过手的一件件宝贝:“呵,这足金元宝可不多见,这钿口...嗯?”他的脸色冷了下来,看了齐三太一眼,齐三太低着头不敢正视,梁沐童快速从箱子中翻找,不一会便在地上摆了一串,再看齐三太时已经哆嗦成了一个儿。梁沐童猛地揪住他的脖领子,将那钿口抄在手中:“三爷,这金累丝七凤钿口乃是宫中娘娘们专用,其余物件我虽认不全,但纹路工艺依稀可见大内造办处的手笔,在民间皆乃禁物,怎么你府上却有这么多?”
齐三太惶恐地看向梁沐童,忽地挣脱开梁沐童跪在地上,嘣嘣连磕响头:“梁爷,救我!”
梁沐童冷冷的看着齐三太,对于他的求饶表现得无动于衷,只道:“三爷,说说吧,怎么回事?”齐三太刚要开口,梁沐童又截断道:“说实话,若是说谎凭借锦衣卫的手段一定能查得清,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齐三太听得心中一紧,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盘托出。原来这齐三太乃是齐贵妃的大伯,齐贵妃年幼失孤,是大伯一家将她拉扯成人,齐贵妃入宫后深受皇帝恩宠,她对齐家心存感激,便授意齐家从老家搬至京城,再授意手下人施以方便,原本想让齐家做做生意,有朝一日改换门庭。但齐三太为人懒惰不思进取,做生意的钱陪得底儿掉,更沾染上赌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齐贵妃又是伤心又是恼怒,但大伯当年对其恩情仍然历历在目令其割舍不下,正在绞尽脑汁另想它法之时,齐三太却提出了发财之道。
原来他在赌坊中赌博时,偶然间听说宫中曾流出一只“正德碗”,外地一富商豪掷千金私藏了下来。齐三太登时动了心,他虽知此事违禁,但仍抵不过诱惑,央求齐贵妃帮忙寻些物件悄悄送出宫来,齐贵妃当即便回绝了,后宫中耳濡目染对于这类大逆不道之事最为敏感。怎奈齐三太撒泼打滚,更以断绝关系为要挟,齐贵妃迫不得已终是答应了他。初时仅是杯碟碗筷交与齐三太,他拿到鬼市中碰运气,没想到一副象牙筷子竟然卖了三千两,这一来便教齐三太找到了财富密码,齐贵妃见宫中毫无反应,便也放开了胆子,送出宫的东西越来越贵重。
说到此处,齐三太长叹一声:“短短几年间,我置换了新宅。家奴院工雇了无数,但是贪欲一开便如无相地狱,怎得也停不下来。”
梁沐童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将这些宫中禁物还了回去吧,只要你保证就此收手我便装作不知,饶你一条性命。”
齐三太哎哎两声点了点头,只是面无喜色,梁沐童皱眉道:“怎么了?”
齐三太勉强露出僵硬的笑容:“我身无所长,经商开店统统不行,若不做这门买卖可就绝了生路了。府上吃穿用度,奴婢门子哪样不是钱财驱使的......”他看着梁沐童,想到此人贪婪的嘴脸忽地心生一计,展颜笑道:“梁爷若是有兴趣,不如你我并作一道你三我七,有你护持这买卖可就保险得多了。”
梁沐童没有说话,齐三太喃喃道:“你四我六如何,不能再低了。”
梁沐童道:“老子身为锦衣卫,历来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你这是要我渎职啊。”齐三太心下一沉正要开口,梁沐童的大手落在他的肩上着力拍了拍,语气沉重:“五五吧。”
会同馆内此时人声鼎沸,门口已被五城兵马司的军卒团团围住,而门内则是如临大敌的瓦剌兵,墙上和屋顶上则由精射的弓手占据。就在不久前他们在京城的最高统帅国师乌力罕遭遇袭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际内阁紧急调派太医院胡朝辉入馆舍内救急施救,胡朝辉出身东璧堂,乃是不世出的大国手。
一批又一批端着水盆的仆从匆匆穿过堂前,门侧的瓦剌军士一脸戒备地看着每个从他们眼前经过之人,但惶恐之色不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底,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做些什么,这种惶恐因为身处异国他乡而变得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