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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悲痛

锦绣河山录 老山辰芒 3415 2024-11-15 08:56

  一股凉意自田守业心底升起,他喃喃道:“若不是亲身经历,实在难以想象。”

  闫亮讥笑道:“害怕了?若是这般胆小,还怎么去京城当锦衣卫?”

  田守业挠挠头,嘿嘿一笑:“即便我胆小如鼠,但有师傅在,进北镇抚司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闫亮目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北镇抚司仍有我众多故旧,且待这一劫顺利渡过,我便向司内保荐于你。”他转向田守业:“你考虑好了?远离家乡和亲人,孤苦无依像条豺狗一样生活在陌生的地方,这种辛酸你做好准备了吗?”

  田守业的目光扶摇直上,头顶上星河广阔:“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能出人头地,我便背井离乡又如何,至不济我也能离开这个混乱枯燥的地方。”

  两人顺着当晚闫亮逃脱的路线折回,手脚并用地爬上山丘,伤口扯动使闫亮的头上冒出了微微冷汗,他转动着身子看着四周,同时脑子在飞速转动。

  闫亮道:“这附近十里之内远离官道,可有客栈、大车店或者其他可以歇脚的地方?”

  田守业调动着自己的记忆:“要说丰镇内倒是有几家熟识的客栈,但是远离官道意味着一旦发生风险将陷入无援的境地,对于大同这种边城来说,战事一起将是致命的,因此店家一般不太会将店开在偏僻之所,”他有些跟不上闫亮的思路,问道:“您的意思是?”

  闫亮道:“袭击我的人是鞑靼人,沟通不畅又携带武器,为了避人耳目肯定会找个客流较少的地方休息。况且事先在县城外埋伏的那伙人夜间行动不便,为了能够形成高机动战力,估计不会只是靠两条腿来转移的。”

  田守业想了想道:“所以他们可能会骑马?”

  闫亮道:“有这种可能,至少会使用工具降低转移时造成的暴露风险。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马匹的目标过大,所以他们一定会有隐匿之所。

  田守业点点头:“所以我们把范围放大到十里,就是为了找出这个地点,”闫亮点点头,田守业为终于能跟上师傅的思路得意地一笑,忽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将军祠!”

  青州府,马车缓缓行驶在街上,轿厢内马文彪拢在袖中的拳头紧攥,默默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太阳穴青筋凸显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陆先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近日陆先生已经拜访了青州府有数的几个粮商,结果这几位都借故推脱避而不见。情急之下马文彪今日率人直奔粮会,陆先生认为在这种局面未明的情况下,由一府之尊直面对方颇多不妥,若是起了冲突基本失去了转圜空间。马文彪倔脾气上来,执意亲自来粮会拜访,接待的下人倒是很客气,茶水点心殷勤服侍,但主事的一个也没见到。马文彪苦等不至,终于晓得是人家的算计,不禁恼羞成怒,唤过下人道:“去跟张大财说,若是三日之内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休怪我翻脸无情。”撂了句狠话,拂袖而出。

  陆先生随着马车的颠簸有节奏晃动着身体,他注视着身边的马文彪。在他的眼中,马文彪像一块石头,沉默冷峻,公事中不苟言笑,生活里除了养鸽基本没有休闲爱好。他遵从着从书本中学到的为官之道,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一板一眼地为民谋福,与奸恶斗争。

  但囿于个人能力及自身性格,总是不能将事情处理圆满。就拿这次事情来说,如果以陆先生的观点,张大财的建议并非不可协商,今日之青州府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就是军饷问题,平息民怨,保障民生才是首要任务。张大财即便贪婪成性,但将部分滩地以租借给张大财,强加约束,不致发生水灾也不失为一招良计。但经此一闹,双方形同于针尖对麦芒,较劲之势已起。两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轻易服软,事情解决起来也会棘手得多。

  他轻轻将身侧的轿帘扬起,轿内陡然明亮起来,马文彪回过神来抬起头,陆先生柔声道:“透透气。”

  马文彪感受到他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僵硬地笑笑:“让你担心了。”

  陆先生摇摇头:“东翁今天不该来的。”

  马文彪叹道:“我心里着急啊。你可知自洪家村一事至今,府衙接连收到民诉,桩桩都是关于催粮引发的官民冲突,有的甚至演变成了流血械斗,林林总总已达二十多起。”担忧迅速布满了他的脸庞,他望向轿帘之外:“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民间积怨极大,如今的青州府已经变成了火药桶,冲突在升级,随时都可能演变成暴动。”

  陆先生看着路过的街上显然已经沉寂了许多,来往的行人脸上大多没有什么笑容,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种肃杀,心猛地一抖。

  两人沉默良久,听着马蹄踢踏之声。马文彪沉痛道:“说服本地粮商与官府合作共渡危机乃是我能想到的最佳的解决之道,只可惜如今看来也走不下去了。”张大财意图以财势逼迫马文彪答应其所求,他能等但马文彪等不起。即便他能等得起,青州府的百姓也等不起。

  陆先生眼见东翁深陷两难境地,沉吟一番,悄悄附在马文彪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马文彪断然道:“此举太过下作,非君子所为,传出去有损官府体面。”

  陆先生似乎早料到他有如此反应,轻声道:“张大财既然有意趁火打劫,在短时间内势必不会就范。此时若不施行霹雳手段,恐怕青州府再无宁日。想想这里的百姓吧,到那时流血牺牲、生灵涂炭,是大人想看到的吗?”

  这话击中了马文彪的软肋,他没有立即回答,陆先生也没有催,留给他思考的空间。

  轿子在府衙不远处停下,过不多时轿夫贴着轿帘禀报道:“知府大人,前面的路被封了。”

  陆先生皱皱眉:“亮明身份让对方让路。现在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怎么做了吗?”

  轿夫惶恐道:“前面巷中死了人,快班的爷们把现场封锁了。”他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老爷:“听说死者乃是刘守备的独子刘健。”

  “什么?!”马文彪一撩轿帘,从轿中走出,脸色已是一片铁青。他当先向前方人群走去,陆先生怕他有闪失急忙带着轿夫跟上。巷口有捕快把守将围观人群隔开,陆先生率人挤开围观的人众将马文彪让进巷口,那值守捕快识得马文彪,忙要见礼,陆先生一扯他衣袖摇摇头,捕快会意闪身将马文彪让进场内。

  只见地上横尸两人,现场血迹斑斑,一个中年男子伏在其中一具尸身上痛哭。刘班头带人在巷中游走,搜捡可疑之物。见到马文彪前来,刘班头快步走过来,施礼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马文彪沉着脸:“怎么回事?”

  刘班头轻叹一声:“今晨郭府的下人出门倒夜香,哪想到离府门不远便见地上躺着两人,身上均有血迹——已是死透了。咱们的人中有认得刘公子的,便知会了刘守备。”

  马文彪问道:“可找到凶手?”

  刘班头摇摇头:“仵作查验过,案发应为昨夜晚间,不可能存在目击者。巡夜兵甲我也问过了,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马文彪继续问道:“能判断出杀人动机吗?”

  刘班头道:“死者身上财物并未丢失,可以判断不是为财而来。目前动机仍不明朗,但根据现场勘察所得,双方曾经历过激烈的搏斗,所以我怀疑…...”

  “寻仇。”刘守备嘶哑的声音自马文彪身后传来,痛失爱子的悲伤布满了他的脸。马文彪心有戚戚,安慰道:“你要节哀啊。”

  刘班头却道:“守备大人,您怎么知道是寻仇?”

  刘守备指着另一具尸体道:“这人叫廖永志,曾在东南水军服役与倭寇纠缠多年,身手了得,寻常人近不得身。后来退伍回到老家青州在我巡检司谋的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样一个勇猛汉子,即便是喝了酒,也不是普通人能打败的。”

  刘班头不曾想到死者中竟还有技击高手,转念一想当即灰了脸。只听刘守备说道:“能够杀死廖永志的,身手必然了得,这样的人悍然袭击官员亲属,不是寻仇是什么?”

  刘班头招手唤过仵作,将一柄短刀取出,只见刀身十寸遍布鲜血:“这把刀是在廖永志手中发现的。刀身入体十余寸,可见对方也未讨得了好。”

  马文彪向刘班头道:“速回府,开具火签,全城缉拿凶手。”

  刘守备感激道:“谢大人,”他抹了把泪:“下官仅有这一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深感心力交瘁,近日下官恐怕无法履职,暂将城防要务交与黄韦林副守备,大人有事可唤黄守备。”说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马文彪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将头扭向一边,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其然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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