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地下密室,石柜上一只微弱的珠子发出昏暗的黄光,勉强照亮三五米见方的空间。
长方形的青色石柜被一把石锁锁住,柜子上空无一物。
烛光之外,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地狱一般的漆黑、诡异。
白无双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跪在石柜前的黑色蒲团上,她双目紧闭,如同一个死人,此刻的她与密室其它部分似乎已经变成一个整体。
她已经跪在这里很久了,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使显得她更加神秘。
白无双双手合十,喃喃低语,昏黄的光线下,莹白的双手仿佛能发出圣洁的白光。
她不是在祈祷,而是在忏悔、诅咒。
她为今晚误伤了师兄墨超凡而自责,如果自己没有刺师兄那一剑,追杀他们的人早就被他们杀了,而不是反过来被人追杀。
如今,墨超凡还没回来,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而追杀她的人还守在密室外面的地道里。
她的身体越来越麻木,她尝试过用内力去逼毒,但毫无用处,她感觉自己也快死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的仇人还活着,她怎么能就此死去?
白无双身后,一个青衣小女孩也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亘古以来就陪着她跪在那里,并且能一直跪到天地毁灭。
小女孩面容姣好,目光却如青藏的石山一样充满野性、桀骜。
这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传说中的修炼千年的女魃,是白无双在这个地下墓穴中收复的。
这个地道是一个巨大的墓穴,她和墨超凡发现不久,根本没来得及全面探究,今晚中了袁飞虎的毒蒺藜,她意外地打开了这间密室,打开石棺的时候,女魃从中跃出,她此时心如死灰,无所畏惧,便全力运起神机掌击在女魃头上。
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神机掌真气融入了女魃神魂中,但这真气依然受她控制,只须一个那念头,那真气便能在女魃神魂中翻江倒海,令其神魂剧痛,使不出力气。
这女魃已经有了智慧,自知无可反抗,便乖乖听命与她。
白无双艰难地站起身,拔出宝刀,狠狠一刀劈开柜子上的石锁,打开石柜,柜子中只有一本手抄书,封面上写着“盗机录”。
这是白无双和墨超凡在一次盗墓中得到一卷竹卷,那竹卷不方便携带,早已被他们烧掉了,这本手抄书是墨超凡誊抄出来的。
她与墨超凡本是盗宗弟子,两人是同门师兄妹。一年前,她们学艺有成,想携闯荡江湖,盗了几位巨富的财宝,被江湖朝野追杀。
他俩武功不如那些江湖好手,便转而盗墓,半年前,在一座古墓中发现了写在竹卷上的的“盗机录”,她俩本是盗宗弟子,看了名字,便非常感兴趣。
“盗机录”上面记录了五种功法,她俩一人学了捡了一种修炼。
墨超凡练的是“碎魂掌”,能杀人于无形,很快就练成了。
她练的神机掌,需要不断收敛情绪,达到心如死灰之景,才能练成,是以她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内力更加凝炼了些,平时每每与之对敌。
今晚遭受巨变,师兄身死,自己孤身一人,还身中剧毒,正是万念俱灰之时,突受女魃攻击,浑然忘我的一掌,恰好契合了神机掌心法,一下便将真气种入女魃神魂。
控制了女魃,对她自身剧毒并无帮助,不过是能让她在死前多杀几个仇人,但她受了鼓舞,心中便生出一丝希望。
墨超凡练的“碎魂掌”,能杀人于无形,白无双练的”神机掌”一直没有练成,所以尚无人知晓这门控人神魂得功法,如果江湖人知道,强大如千年女魃都不能幸免于神机掌的之威,不知会有多少高人会为之疯狂。
盗机录一直由墨超凡保管,今天晚上和墨超凡分开的时候,将藏书位置告诉她,她的心中就开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敌人来了强援,如果我今晚子时之前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上这本书,有多远走多远,盗机录上的功夫没有练成之前,不要给我报仇。”
如果她早一天收复了这只女魃,墨超凡也就不会死了。
时间不可逆转,所以就有了很多命运弄人的事,并非所有的努力和坚守都能盼到彩虹,选对方向的幸运者又往往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放弃、倒下,成功更显得弥足珍贵。
白无双艰难地转身,目视女魃,声音里不带一丝怜悯,“去,杀光通道里的人,把他们的头颅全部拧下来,再回来见我。”
密室的门轰然一声打开,黑洞洞的通道如地狱之门,外阵阵阴风从外而入,密室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女魃从地上站起身,向白无双鞠了一躬,转身一跃而出,便没入门外黑洞。
白无双望着女魃远去的门洞,浑身越发虚弱,再也支撑不住瑶瑶欲坠的身体,颓然坐倒在黑蒲团上。
白无双做了一个梦,先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身上抚摸,身上的麻木在这双手下的抚摸下渐渐有了知觉,然后身体躺在了舒适如棉的云雾中,云雾包裹着她的全身,托着她的身体上下起伏,一直向前飞。
她感觉身心非常舒畅,希望永远被温暖的云雾包裹着。
天上的甘露不时降下,落入她的口中,味道非常甜。
她感觉自己渐渐有了力气,当那双温暖的手再次抚摸她的时候,她握住了那双手,顺着这双手摸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安心和舒适,当她感觉到热的时候,这个身躯就会给她清凉,而当她寒冷时,这个身躯就会给她温暖。
这个身躯比她略矮,她觉得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身心一点点得到了滋养,她的手脚越来越有力。
她知道这个人是个男孩子,既不是她师兄,也不是女魃。
她很感激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回报他,如果他再大一点就好了….
白无双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但她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当她感觉到怀抱的那个男孩子还在,便放心了,原来这并不是一个梦,或者自己并没有醒。
她睁开双眼,看到男孩子清秀的脸,他的头只到她下巴高,此时她和他躺在一个帐篷下,身下是一个厚厚的毯子,很干净,身上盖着被子。
这些在草原上是看不到的,她并不关心现在身处何处,也许这是一场梦,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这个男孩子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她伸手轻轻抚摸男孩的背脊,男孩子似乎感觉到和往日的不同,睁开眼睛看见了她睁开的眼睛,“你醒了,要不要起来活动一下?你身上的毒已经被我排出去了,你应该没事了。”
白无双问道:“你在哪里遇到我的?我睡了多久?”
男孩子抬头看了看外面微微发白的天色,答道:“我在地道里见到你中毒昏迷了,就把你带了出来,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白无双心中有些失落,问道:“你怎么会在地道里?”
男孩子看了看白无双的眼睛,道:“这是一个误会,我只是路过,天晚了,找一个避风的山洞睡觉,却意外地遇到了你师兄,你师兄突然偷袭我,被我推飞出洞。
然后我跟着你们,就到了你藏身那个山洞。”
白无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袁飞虎那些仇人就好,否则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恩人。
白无双对男孩子道:“我没处可去,给你做丫鬟要不要?”
男孩子笑了笑,道:“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李非梦,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李非梦比自己看起来还小,但白无双却对他的话什么信不疑,这个人就是师兄口中说的高手,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他的强大。
白无双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如常了,便同李非梦一起到帐篷外活动了一下。
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一只母鹿在树下吃草,母鹿的脖子被绳子栓在树上,身边跟着几只小鹿。
在两人帐篷隔溪相望的地方,七八顶帐篷散落在草地上,还有一个羊圈关着几十只羊。
李非梦道:“这几天,你吃的就是鹿奶。溪边那些人是这几天迁移过来的,有时候我也会用**和他们换些羊肉吃。这群人不分没有首领,不分尊卑,一起放牧为生,非常善良。
我们去他们那里吃羊杂汤吧。”
这群牧人很热情,见到李非梦和白无双,便招呼他们一起吃早餐,做羊杂汤的是几位女眷。
牧民们先端上几碗牛奶慢慢喝着,先聊着等待羊杂汤煮好。
李非梦问道:“那个养鹰的人今天怎么没来和你们这里吃饭?”
一个牧民道:“昨天他哥哥来找他,可能跟他哥哥一起去哪里了。”
一个牧人道:“那人看起来寡言少语,却养了一只能帮他捕猎的鹰,真是傻人有傻福。那鹰为他捉的野鸭吃都吃不完。
我要有那样一只鹰,就不用整天放羊了,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再远的地方都去得。“
又一个牧民道:“人家就靠那吃鹰活命呢,你不要再惦记人家的鹰了,他不会换给你的。”
刚才那位牧民不解道:“他能捉到一只鹰,难道就不能再着一只吗?”
其它牧民纷纷赞同,道:“是呀,这人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一只鹰吗?”
众人边聊边吃,吃完早饭,便分开赶着自己的羊出去放牧了。
白无双既然已经恢复,李非梦收拾了行礼,牵着麋鹿,准备离开这里。
刚走没多久,后方的草地上忽然冒出三匹疾驰的快马,马背上骑着跨刀持弓强壮男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养鹰的人。
那养鹰的男子看到白无双,眼中摸出色眯眯的光芒,“这个女人归我了!这个娃娃不能留。”
养鹰的男子说完,便于另一人一起拔刀向李非梦冲刺而来。
那两人奔到面前,还没等李非梦出手,白无双已如豹子一般跃起,一拳一个,将两人打下马来…..
牧人的营地上,那些牧羊人中的男子全被捆绑住双手,一长串地被拴在一起,女人全部被关在一个帐篷里,一个男子骑马在营地里监视着这些人。
那人远远见到李非梦和白无双将他的同伴抓了回来,打马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