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情感在不经意间已经心里发了芽,即便甫玉再怎么压抑,它还是疯狂地生长,这种感觉同样也在衣玲珑的心里。当甫玉让衣玲珑回避,衣玲珑料想甫玉是要向父亲提亲,羞得路也走得不自然。甫玉见衣玲珑出了房门,转身对李青松说道:“李前辈,昨日我从义弟那里知道,陈友谅此次战斗,损失惨重。朱元帅和陈友谅经过这场战,算是结下梁子了。依我对陈友谅此人了解,他若短时间内复原,定会来重夺九华山。”
“徐大哥已死,天完已尽入这贼人手里,何苦会再因这座山,再起兵甲?”李青松对于徐寿辉的死仍是耿耿于怀。
“李前辈有所不知,因为沈立送的信,明玉珍已经彻底与陈友谅决裂,已经圈地而治,陈友谅已经失去了退守的可能,如果明玉珍向东,朱元帅向西,则陈友谅如今的版图将会更加压缩,进退失据。若无退路,定会奋起反击。”甫玉说道。
“那假如陈友谅向西责难明玉珍呢?”
“陈友谅所率领的队伍里大多是天完的子弟兵,让这些人回枪对着自己的亲人,几乎是不可能,假若是那样的,那陈友谅的大位也将不保。况且,他若是那么做,则是正中朱元帅下怀,西南之地将尽归朱元帅。天完腹地对于陈友谅来说,是可以不费兵甲的,还可以教化。”
“那先生需要李某如何做?”李青松问道。
“九华山如今已经成为了军事要塞,不能久留,我是想劝李前辈带着衣姑娘离开此地。”甫玉说道。
“好是好,只怕玲珑她……”
“甫玉,我是留是走,是生是死,不用你来管,也不用他来管。”甫玉与李青松的对话早已让躲在门外的衣玲珑听得七七八八,彻底寒了心,心想着,本姑娘既然放下了矜持,愿意跟着你甫玉走,你竟然不领情,还要让我走,你甫玉也跟这世间的男子无异。
“玲珑,玲珑……”李青松见到跑走的衣玲珑,大喊了几声,想要留住她,可早已不见衣玲珑的身影。
“李前辈,你赶快去追,万一遇到陈友谅的队伍,那……”李青松听到甫玉的话,想都没多想,追了出去。
见到这父女二人已经走远,甫玉默默地垂下了头,心里百般滋味,一阵混乱。
“先生,何苦如此?我看得出来,衣姑娘对先生已经动情,先生难道不想与衣姑娘……”白川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极不舒服。
“我苟活半生,心里哪还敢有这种想法?特别是这段日子以来,经历过太多的危险,以后想苟安只怕都是奢侈,怎么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甫玉说着,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白川看到甫玉眼到之处,知道甫玉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残缺,于是说道:“衣姑娘都能够接受先生,为何先生就不能放过自己?”
“我因为上山救衣姑娘,她对我只是感激,想要报答。过些日子,醒悟了也就好了,”甫玉叹了一口气,“你带我到山下走走吧,我已经闷在这里好久了。”
或许是因为对衣玲珑的歉意,甫玉心里闷得慌,于是让白川带自己下山去寻常遇春。刚到山下,只见营帐遍地,有士兵正在操演着,好一番雄壮军容。
“拉,拉,拉!”甫玉顺着士兵叫嚷的方向望去,只见营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有人正在拉弓射箭,不禁向前走了走。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一脸坚毅,只是脸上稚气未脱,还是一副孩子模样。只见他正跨着弓步在拉一副长弓,那弓看着少说也得有二十斤上下,一般汉子能拉动的都是少数,可眼前这少年竟能将这弓拉得如此满,膂力可谓惊人。随着少年喊了一声“扔!”几个酒碗已经被扔掷半空中,那少年右手一松,只见数箭齐发,空中的碗已各个击破,眼见还有一个碗没中,就在要掉落之际,那少年已补了一箭,将那碗射得粉碎。
众人见少年有如此神技,都喝彩起来,甫玉和白川也不禁赞叹。那少年也没客气,笑着跟大家挥手,喊道:“拿酒来!”有士兵听到,将酒坛子递了过去,那少年接过仰头就饮,好不豪爽。甫玉见罢,皱起眉头,说道:“看这孩子的年纪,应该还在学堂里,得父母宠爱,如今在这军营里炫武饮酒,已然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大哥,你怎么来?”常遇春见到甫玉,赶紧跑了过去将他迎进中帐。
“在山上待久了,生闷,想下来找贤弟聊聊。”甫玉说着,接过常遇春递过来的茶杯。
“多走走也是好的,”常遇春说着,将一女子带到甫玉跟前,“哥哥,这是你的弟妹蓝氏,弟弟我已经成家了。”那女子见到甫玉,双膝跪地,说道:“常听遇春提起哥哥,小妹早想见到哥哥,今日一见甚是欢喜。”
甫玉听到常遇春已经成家,心里欢喜,赶紧让常遇春扶起蓝氏,叹道:“甚好,甚好!以后贤弟也有个归宿了。”
“几年没见,哥哥可成家了?”常遇春问道。
甫玉笑着,沉默不语,倒是一旁的白川说了一句:“嫂子刚被先生赶走了!”
“哦?为何?”常遇春饶有兴趣地问道。
“贤弟莫要听白川胡说,为兄常年在羽山长大,早已没有了成家的念头。”甫玉说着,听到帐外又响起一阵喝彩声,问常遇春道:“那帐外的少年是何许人?”
“正要与哥哥说,”常遇春说着,出了大帐,对着空地喊道:“蓝玉,快来!”那少年听到常遇春喊自己,当下应了一声,跑到了大帐内。
“蓝玉,你看谁来了?”常遇春指着甫玉对那少年说道。
“义父?真的是你,可想死孩儿了。”那少年说着,跪在甫玉跟前,咚咚咚地磕了起了头。
“你是……齐儿?”甫玉又惊又喜,再看那少年仰起的脸,右脸颊隐隐约约还可见那道被张彪所伤的刀痕,这不是马齐还能是谁?
“是孩儿,正是孩儿。”那马齐说什么也只是个孩子,说着话,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眼婆娑。甫玉看着马齐,想到他的遭遇,心里悲喜交织,也禁不住留下眼泪。
“如今啊,他已不叫马齐了,自从马远大哥一家被人残害以后,我怕他受到伤害,这些年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马大哥刚遇害的时候,这孩子一言不发,任谁跟他讲话,也不搭茬,我就怕他憋出个好歹来。那时我正好成亲不久,就让内人照顾着他。说来也奇怪,这孩子跟内人投缘,相处得相当融洽。我想着,他的身份若是让别人知道,定会有不肖之徒有什么非分只想,便让他跟内人干脆对外以姐弟相称,如今也取了个新名字。”常遇春说道。
“我跟着姐姐姓,我忘不了义父的恩情,于是将义父的名字也加到名字里,时时提醒自己,有生之年莫要忘了义父的大恩。”蓝玉说道。
“蓝……玉”甫玉默默地念了一遍。
“我早跟他说过,要避哥哥名讳,可这孩子倔强得很,说是要时时念着哥哥你。”常遇春说道。
“无妨,你我本就不是血脉传承,无妨。”甫玉看着蓝玉,爽朗地笑了。
“义父,姐夫,今日难得,我让人备上一桌酒席,跟义父多喝几杯。”蓝玉说着,站起身来,蓝氏见了,过去摸了摸蓝玉的头,对甫玉说道:“哥哥稍坐,我去帮他准备。”说罢,姐弟俩出了营帐。
听到蓝玉说要饮酒,甫玉心里有些不舒服,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饮酒,这还成何体统?于是责问常遇春道:“这孩子还小,为何你还纵容他饮酒?”
“哥哥,稍安,”常遇春说道,“且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