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见甫玉已经醒转，赶紧俯下身去将他扶起来坐着。众人听到消息，都赶紧进到屋内，自是各种嘘寒问暖不必再提。

　　甫玉想起了那方木盒，关心马远一家的遭遇，于是问道：“遇春呢，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听到甫玉说的话，原本在给甫玉倒水的衣玲珑，羞得满脸绯红，幸好有面纱盖着脸，不然这窘迫的样子别提有多别扭了。她将茶杯送到甫玉的手里，眼睛都没敢看着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衣姑娘这是怎么了？”沈立疑惑地问道。

　　白川忍不住噗嗤一笑，打了沈立的后脑勺，骂道：“小兔崽子，瞎操心什么？”甫玉见到此景，也猜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遇春呢？”

　　“常大哥的部队在山下，正在清理战场，常大哥应该也在山下。”沈立答道。

　　“带我去找他。”马远一家的命运一直牵动着甫玉，马家宝物的秘密，马远都甘愿用一切守护，为何就让那张彪知道了？还有这把金柄白刃是自己送给马齐的信物，如何又会落到张彪的手里？这一切谜团只有见了常遇春才会有答案。

　　“先生，你刚苏醒，身子虚，还是等养好些了再去吧，”白川哀求道，“要不，我下山去请常大哥。”

　　“还是我去吧，白大哥，你好好照顾先生。”沈立说罢，转身出了房门。白川见沈立出了门，将甫玉被子往上别了别，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头已经磕在地上。

　　“白川兄弟，这是为何？”甫玉将茶杯放在一边，疑惑地看着白川。

　　“先生那日说的那番话，是为了不让白川涉险，白川糊涂，竟然没有领会先生的用心，将先生置于危险之中，白川心里有愧。”白川低着头说道。

　　“白川兄弟，不必自责，我那日所说的确是真的，我就是一个蒙古人。”甫玉说着，要去搀扶白川，可是那胳膊酸胀得怎么都伸不出来。

　　“先生是蒙古人，为何还帮着张士诚守高邮城，为何还让常大哥去破集庆？为何大都城里除哈麻？”这些都是白川坚信甫玉不是蒙古人的实证。

　　“为何？有时候，我也说不上为何？可能是因为为人赎罪罢！”甫玉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人生在世，除了父母亲情，亲疏远近，至少得还有对错和公义。”

　　“那……先生……果真是蒙古人？”白川还是不肯相信。甫玉看着他那恳切的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先生仁义，无论先生是什么人，白川都会一心一意对先生，还请先生以后不要将白川赶走。”白川说道。

　　“白川兄弟，你我本就没有分彼此，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一直将白川兄弟当作兄弟，怎么会……”甫玉还在说着，已经有个声音飘了进来。

　　“哥哥，听沈立兄弟说你已经醒来了。”常遇春人未到，声先到。白川见常遇春来了，赶紧站起身来，去给常遇春倒茶。

　　“我刚走到半山腰就见常大哥上山来了。”沈立说道。

　　“哥哥，可好些了？”常遇春问道。

　　甫玉点了点头，问道：“贤弟，前些日子，我让人带信给贤弟，让贤弟好生安置，此人现在可还好？”

　　“这……哥哥刚恢复，需多加静养，这些事往后我再跟哥哥详谈，”常遇春说道，“哥哥需要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吩咐，我让人准备。”

　　见到常遇春的反应，甫玉已然有了结果，颤声问道：“一个都没留？”

　　“那倒不是，哥哥的义子还活着……只是马远夫妇和那个小儿子已经被害了。”常遇春答道。

　　“不是让你好生照顾么？你怎么……”甫玉心里愤懑，不禁狂咳了起来。常遇春自知犯错，赶紧坐到甫玉身边，伸手帮他顺着背，说道：“这都怪弟弟，是我没照顾好他们。”

　　甫玉咳嗽渐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们是怎么被害的？”

　　“接到哥哥的信后，就将他们安置在集庆了，生活中的一切也都照料得当，可因我军务繁忙，四处征讨，后来也就离开了集庆。后来听说，马大哥在集庆结交了一个叫冯六的人，这人也是蜀州人士，或许是因为同乡情深，马冯两家常有来往，久而久之，便也无话不谈了。

　　一次酒后，马大哥无意提到自家守护的秘密，还将藏宝的地点和路线都告诉了冯六。冯六虽然得知了秘密，但因为是酒后，说的也不详尽。于是第二日，冯六又找到马远，问及宝物之事，马远自知酒后失言，不敢再说，可那冯六却不甘心，总是找机会去打探，马大哥被问急了，便将冯六赶出了家门，此后不再来往。

　　哪知这冯六一心只想探听那个秘密，终于在一天夜里，找来几个歹徒，将马家的人都抓了，逼问马远大哥，马远大哥宁死不从，于是冯六狠下心把马家嫂子和马家的小儿子都杀了，马远大哥见冯六还要杀马齐，于是拼了命护着。马齐常在我军营里，我教过他一些功夫，他拿着匕首跟着几个歹徒周旋，可毕竟年幼，力量不足，匕首也被夺走了。后来，马远大哥拼了命将马齐推出了房门，自己以身相挡。

　　再后来，等到有人听到马齐呼救，再去救的时候，只见马大哥，马大嫂，还有马家的小儿子已经没了性命。”常遇春说完叹了一口气，“都怪我疏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后来听说那冯六将这个藏宝的消息带去给陈友谅了，陈友谅许他千金，他嫌太少，于是也成了陈友谅的刀下鬼。”

　　常遇春见甫玉闭着眼睛不说话，眼角淌着泪，说道：“哥哥，你要怎么责骂我都没关系，可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去集庆是我让他去的，或许他当时找一个乡下地方，隐姓埋名，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甫玉叹了一口气，“罢了，人已经死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那孩子呢？”

　　“自从马家出事以后，我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前段时间跟着我到了衢州，他听说你被困九华山，说什么也要跟着来，这兵凶战危的，我哪敢答应，于是将他留在了衢州，如今九华山打下来了，哥哥无恙，我已让人去衢州接他了。”

　　甫玉听罢，对常遇春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事也不全怪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马远身上藏有这么大一个秘密，稍有不慎，出事也是迟早的事。”

　　兄弟许久未见，自然是相见欢，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同榻而寝，要不是山下有公务，常遇春真想呆在山上陪着甫玉。

　　翌日，甫玉这时想起了李青松，让沈立下山接了李青松。李青松伤势已经恢复大半，见到甫玉，作揖说道：“多谢先生舍命救小女。”

　　“李前辈无需多礼，衣姑娘吉人天相，我虽上了山，但人却不是我救的。”甫玉摆了摆手，有些难为情。

　　“不管是不是先生救的，先生有这份心思，也是对我李青松有恩。”李青松说道。

　　“他救我，对你有什么恩？”衣玲珑说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说的话虽然还是那般不近人情，但已经柔和许多。

　　“甫玉，昨天我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衣玲珑走到甫玉跟前，甫玉闻着那股香味变得有些浓烈，那如水般的眼眸淌着无尽的柔情。但衣玲珑的问话，甫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衣玲珑见到甫玉不知所措的模样，已经知道了甫玉的答案，噗呲一笑，说道：“不管你听到没听到，我已经做了决定了。”

　　“衣姑娘，你且暂时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李前辈说。”甫玉说道。衣玲珑听到甫玉如此说，脸上不觉得有些发烫，心里咚咚乱跳，回道：“请便！”说罢，衣玲珑迈着不自然的步伐，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