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术可力拔邓州城~晃斡出遇伏中牟县】
话说曲端领军马南来征讨,史斌早已得知,遣殿前太尉曹宁率一万三千人马,六员统制,前来迎战。哪六员统制:
“比子都”秦祐、“倒海巨鼋”吴堃、“飞天蜈蚣”孙玉、“沱江鬼”李彪、“背山熊”王成、“铁锤天王”夏明
兴州至长举不过一百里路程,曹太尉引兵眨眼就到。长举守将郭峰引众人出县相迎,曹太尉说道:“闻你手下有两个牙将最了得,可舍得随军征战吗?”
郭峰道:“但有差遣,不敢不从。”乃唤过那俩人出来,叩见曹太尉。一个叫做“火瘟神”应固,一个叫做“水瘟神”应图,是亲兄弟二人,各使一杆斧,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曹太尉收了二人,郭峰要请曹宁入城歇马,曹太尉道:“军务在身,不必劳烦。曲端领兵将至,胜了那厮,作贺不迟。”遂在县中取了数十车粮草,随军而去。曹太尉行至长举县西北五十三里接溪山,正遇曲端人马,两军就地对面摆开。
曲端当先出马,举刀骂道:“寻死狂徒,前时梁山造反,恨我不在,今日造次,合该找死。天兵来伐,尚敢抗拒,待将尔等擒获,个个碎尸万段,扒骨抽筋!”
曹太尉出马骂道:“杀剐不尽的烂官,休要嘴上找便宜,兴州知府向子宠尚且不战而逃,你个小小统制官,有何本事,出此大话,捉得你时,叫你骨肉为泥!”问左右道:“谁去提他首级来?”
只见秦祐,头戴飞云冠,身穿红锦袍,披挂连环甲,扎一条兽头带。使一枝方天戟,催动火炭马。大叫道:“你敢辱骂我等,我便杀你狗头。”
对阵上张中孚挺枪出马,喝道:“草贼,休得放肆!”二人就两军前厮杀开来,正杀的难解难分,曹宁又叫“铁锤天王”夏明前来夹攻,张中彦飞马抵住,作两对厮杀。
夏明与张中彦战了二十余合,手起一铁锤正打中张中彦马头,那马扑的倒了,张中彦滚下鞍来,丢了手中铁枪。张中孚见了,却要来救,只被秦祐一枝戟缠住,脱不开身。夏明手抡大锤要来结果张中彦,阵上吴玠见了,前来接应。曲端拈弓一箭正中夏明腰胯,夏明翻身落马,待要走时,吴玠马到,将夏明脑后一刀,结果了性命。张中彦自跑回军中换马去了。
秦祐见折了夏明,又见吴玠来助张中孚,心中发慌,急拨马败回本阵,曲端见了招兵卷过对面来,曹宁大败一场,退入长举县中,深栽鹿角,勒兵固守。曲端引兵一连打了月余,只是徒废气力,不能破城。
话分两头。金国右副元帅斡离不得暴病已死,金帝吴乞买以三太子讹里朵为右副元帅,并左副元帅粘罕与四太子兀术攻宋。命娄室、蒲察专事陕西,以完颜婆卢火、完颜绳果监战。
绳果本名完颜宗峻,完颜阿骨打嫡长子,又是十六子中第五子,可称大太子。娄室、绳果等攻陷河中府,又攻同州,同州守臣郑骧,字潜翁,信州玉山县人。遣兵拒险击金人,兵马失利,金人乘胜径至城下,通判以下皆逃。郑骧道:“所谓太守者,守死而已。”次日金军破城,郑骧投井而死,后赠通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谥威愍,诏赐庙愍节。随后娄室再陷华州,破渭南潼关,一路向京兆府进兵。
又说粘罕得吴乞买亲赐铁券,除反逆外,余皆不问,率大军渡河,直趋洛阳,首犯汜水关。孙昭远遣将姚庆与金军战于汜水关,宋兵大败,姚庆战死。
部将欲拥孙昭远南还,昭远拒南逃,骂道:“你等怕死鬼,平日衣食全靠县官,不以此时报国,南去何为!”叛兵被其激怒,击杀孙昭远。官属无免者。绍兴四年,追赠徽猷阁待制。此为后话。
孙昭远死后,西京残民无主,乃开门出降。粘罕入西京,以李嗣本知河南府,自屯西京大内,令大将赛里攻取汝州,杀宋臣西京北路提刑谢京。
粘罕谍知邓州为宋帝行在,命其将银术可、拔离速急攻京西南路邓州。邓州宋守臣是眉州丹棱县人,刘汲字直夫,为人忠义,靖康末年,刘汲独与数十骑驰赴都城,京城已破,二帝北行。刘汲听闻,素服恸哭。朝廷有诏邓州以备巡幸,刘汲广城池,饰行阙,所以待乘舆之具甚备。就加直龙图阁、邓州知州兼京西路安抚使。刘汲奏道:“欲复两河,当先河东,欲复河东,当用陕兵,请先从事河东,以定西河之根本。”
番兵压境,观文殿学士、京西南路安抚使范致虚闻风而遁。刘汲听说范致虚已逃,险些气炸肺腑,急遣邓州副总管侯成林守南阳县,番将银术可率军至南阳,侯成林挺枪跃马,负勇出战。银术可之妹沙里质,手持两口宝剑,驱马相斗,盘旋战数合,沙里质左手剑格住枪,右手剑刺中侯成林咽喉,落马毙命。银术可大笑:“吾妹女中豪杰也!”把令旗一指,番兵掩杀,遂攻破南阳。
刘汲得知南阳已失,集将吏说道:“我受国恩,恨不得为国而死,金人来我必死,汝等谁愿与我杀敌同死?”
众人皆流涕道:“唯命是从。”
民有请涉山作寨以避敌者。刘汲道:“若移寨山上,是弃城矣。有城才能防守,你等百姓同死无益。”乃下令道:“城中有材武愿从军者听留,余者从便,可出城逃命去。国家养汝曹久,不力战杀敌,无以报国,我与你等同生共死。”士气大振,募兵得敢死士四百余人。
刘汲又下令道:“凡做官、从军于此,送家属离去,寅时出午时反,违者从军法。”众皆感服,无一人失期。人报银术可大军将近邓州东门,又分派拔离速取南门。刘汲乃遣兵马都监戚鼎以兵三千出东门迎敌逆战,命大将靳仪以兵八百出南门、河东制置使僧将赵宗印以兵三千出西门,为掎角之势。刘汲引四百死士登城瞭望,遥见僧将赵宗印怕死,从小路逃走,恨道:“这秃驴,贪生怕死,不足付大事。”随即命大将李操,带一军替赵宗印去守西门。刘汲则亲自下城骑马,至戚鼎军中,指挥兵马列阵以待金军。
银术可率大军而至,见邓州兵马已有准备,横狼牙棒出马叫道:“宗翰麾下银术可在此,邓州片时可破,不降者死。”
刘汲亦打马出阵,横枪在手,喝道:“尔等番兵番将听着,我乃京西安抚使刘汲,谁敢与我一战?”
银术可飞马向前,大叫一声道:“我有狼牙棒,你有天灵盖。”
刘汲也怒,骂道:“蕃贼,口出狂言,却来寻死。”二人打马相迎,斗数十合,不分输赢。兵马都监戚鼎指挥人马与蕃兵混杀起来,士争死斗,敌兵退却。须臾,靳仪兵少大败,被拔离速杀死于南门,拔离速从南门移兵东门,以二军夹攻刘汲,蕃兵矢下如雨。
军中将士请刘汲避去。刘汲道:“使敌人知安抚使在此,为国家致死。”手舞双刀再战,金军女将沙里质举剑相迎,两马盘旋厮杀,斗不及二十合,沙里质一剑把刘汲劈下马。后来事闻朝廷,赠刘汲太中大夫,谥号忠介。
西门并无蕃兵来攻,李操纳闷,遣人打探,知南门已破,金人移军合力攻打东门,急忙率本部士卒往东门救援。李操到了东门,指挥人马大战蕃兵。银术可直迎李操来战,李操飞马举刀相还。二将交锋二十合,李操一刀砍去,银术可侧身闪过,两马错镫,银术可反手一棒,把李操后脑打个正着,虽有铁盔,仍无济于事,当时落马横死。银术可攻陷邓州,擒转运使刘吉、邓州通判王彬、士曹参军赵某。赵宗印率军民自房陵奔襄阳。
却说兀术渡河,谋攻汴京。探马回报留守司,诸将秦光弼、张德等人,请先断河梁,严兵自固。
宗泽笑道:“去冬,金骑直来,正因拆断河桥,断桥则示敌人心虚。当年张飞惊退曹军,便令拆桥,曹操得知刘军心怯,搭浮桥夜追,刘备险些被曹军俘杀,你等为大将者没有听过么?”诸将惭愧垂头,不发一言。
宗泽传令道:“金人若从郑州、滑州而来,西、北两面攻打京城,必难防守。刘衍率二万军趋滑州守城,坚壁清野,不与金人交战,十日内金人不战自溃。刘达率二万军趋郑州,与刘衍分散金敌兵势。我自遣人招拢附近兵马,拱卫京师。记住,桥不可拆,极力保护,以待大兵聚集。”刘衍、刘达兄弟领令,点军起行。
刘衍二将去后,赵世隆、赵世兴兄弟来归附宗泽。赵氏兄弟原为宗泽部曲,宗泽从磁州离去前,以磁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统制赵世隆杀之,以通判赵子节权州事。至是,赵世隆及弟赵世兴以兵三万来归,众惧其变。
宗泽笑道:“赵世隆本是我麾下一小校,有何能为?”
赵世隆至留守司,宗泽诘责道:“河北之地陷没,我大宋法令与上下之分也陷没了么?”命左右将赵世隆绑缚斩首。
赵世兴佩刀侍侧,大叫道:“我兄弟二人远道来归,助宗留守抵抗金兵,宗留守难道要斩我哥哥么?”说着手握刀柄,随从众兵露刃庭下,宗泽左右统制官皆惧。
宗泽见赵世兴不服,说道:“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若都像你兄长这样无上下之分,不守国法,与强贼何异?金人在外虎视眈眈,我受命留守汴京,当与百姓同生共死,如不能约束部伍,则愧对官家,两河之地又何时能够收复?国破家亡之时,义士必知孰轻孰重!”
赵世兴感泣落泪,下拜言道:“留守大义,我等小辈不能比较。”随从兵卒皆跪伏在地。
宗泽上前扶起赵世兴,令刀斧手把赵世隆推出斩首,让人厚葬,又安抚赵世兴道:“老夫更有重要事付你,日后立功报国,你兄长也可含笑九泉。”
却说兀术率军数万,至滑州境内,得知宗泽已遣刘衍增兵守卫,不敢轻易攻打,野无所掠,恐粮草不能久持,正在焦虑。
郭药师谏道:“此处宋军早有准备,四太子不如转攻郑州,若郑州无备,可一举下之,再攻汴京,易如反掌。”兀术听了点头,引军急奔郑州,到了郑州金水河,却得知宗泽已令刘达布兵在此。
兀术对郭药师恨道:“宗泽老奸巨猾,你我能想到的,也被他算到了,现在却该如何?”
郭药师道:“宗泽以为滑州、郑州皆有重兵,必然疏忽汴京,四太子可直取汴京,擒了宗泽老贼,河南一带宋兵宋将自然没了心气,传檄可定。”
兀术大笑,转念一想,又愁上心来,说道:“我若直取东京,刘达必然从后攻击,只怕头尾难顾!”
郭药师道:“我等从金水河北直取汴京,而金水河桥对面皆有宋兵把守,可趁今夜毁之,刘达知我军已去,宋骑兵又无法渡河追袭,无能为矣!”
兀术转忧为喜,白日扎营,装作对垒一样,当夜风大雪急,令人断桥,宋兵竟然不能察觉。
平明,刘达得报,对岸金兵不知去向,河桥已被拆毁,大惊道:“兀术奸诈,定是趁夜拆桥,往攻汴京了。”急忙使人持书通报宗泽。
宗泽得刘达书信,见说金军自郑州进抵中牟县白沙镇,离京城才数十里,差人去滑州调刘衍阻击兀术。
京都百姓听说金人已到中牟,人人震恐,诸将入留守府寻宗泽问计。
宗泽方对客围棋,手执白子,落在边角,笑道:“何事慌张?为将者应当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兀术兵进白沙镇,我已知晓,不必惊慌。老夫已令刘衍截击兀术,刘衍等将在外必能御敌。”随即唤赵世兴、秦光弼、张德,吩咐道:“你三人各引精锐一千,绕出敌后,伏其归路。待刘衍与兀术交战,可与刘衍前后夹击,若谁能生擒兀术,我则上报朝廷,以汴京副留守与之。”三将得令,率军出城,前往中牟县。
只说兀术以为得计,与郭药师等将,引大兵直取汴梁,从白沙镇往中牟进发。忽然前面瑞雪飞扬,一军突至,为首将军皂袍铁甲,骑匹黑马,手持双锏,拦住去路。
兀术看其人,面如锅底,长目少须,便喝道:“何处鸟汉?见我四太子还不归降?”
那将叫道:“你便是女真四太子完颜宗弼?”
兀术道:“你是何处宋军?可与我同破东京,若要金银美女,只我一言而已。”
那将怒道:“女真野狗,俺乃留守司宗元帅麾下统制刘衍,食的是朝廷俸禄,怎能与狼为伍?与虎谋皮?”言罢,引军卷杀过去。
兀术也是大怒,骂道:“不识时务皆可杀。”把镋一举,率蕃兵迎战,两军搅杀一团。
兀术与刘衍飞马死斗,战二十余合,刘衍有些不敌。
忽然一军刺斜里杀到,首将面如冠玉,唇似涂朱,手使银戭,银盔银甲,白袍白马,正是赵世兴,抵住兀术恶斗,战十余合,蕃兵后部大乱,又是秦光弼、张德杀出。
兀术腹背受敌,兵马损折惨重,幸有蒲察世杰护在左右,从侧路破围,蕃兵大败,甲胄、刀枪、旗鼓、马匹,丢了一路,宋军追杀一场,擒杀蕃兵许多,将金人遗弃辎重运回京城,回报宗泽,宗泽大喜,只恨未捉住兀术。留守司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只有刘达守护郑州未回。宗泽又令大将董植率兵五千前往郑州,与刘达共守。
兀术大败,行到阳桥镇,收拢残兵败将,打发小兵去约合粘罕,要报此仇。
粘罕已据西京洛阳,听说兀术兵败中牟,呵呵笑道:“兀术无能,宗泽不过一老儿,有什么本事?我弹指间便破东京。”使人回书。
兀术接了粘罕书信,拆封看时,上面略写:“汝趁虚攻取滑州,京西一路我自当之。”兀术得书,移军滑州。
宗泽在留守府与诸将商议进兵,忽小军来报:“粘罕令沙古质、赤狗儿、撒剌荅,携军三万,破董植、刘达军于郑州,董、刘二将,战败被杀,金人已陷郑州。”
宗泽惊问道:“郑州守臣如何?”
小军禀道:“金人攻郑州,知州董庠弃城逃走。直秘阁、郑州通判赵伯振登城抗敌八日,被金人攻破,赵伯振率兵巷战,中流矢坠马,金人剖其腹而杀之。”
宗泽道:“不想粘罕来的如此快。赵伯振是太祖皇帝八世孙,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令左右部将道:“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速选精骑数千为开路先锋,直趋郑州,但遇敌兵,无须将令,便可出战,我引大军随后便到。”三将领令而去。
三将至郑州,沙古质、赤狗儿、撒剌荅出军来战,只一战杀的宋军大败亏输,阎中立战死,郭俊民归降,李景良遁去。
宗泽得了消息,大怒道:“这三个蠢才如此误我,教三军失了锐气。阎中立已死,怪罪不得,那两个厮,待我拿住,杀头无赦!”遂引军马十万,提到郑州外,扎住大营。赤狗儿知宗泽亲至,不敢对敌,弃了郑州。
宗泽见金军退走,复了郑州,便使兵将捕得李景良,军士将李景良推入堂上。宗泽披甲坐于帅案之后,瞋目喝道:“汝不胜,罪可恕;私自逃遁,是军无主将也。左右与我推出斩首,警视三军。”遂将李景良斩首,悬于城门。
宗泽方杀李景良,军士入堂报道:“郭俊民与金将史鑫及燕人何仲祖等人求见。”
宗泽道:“这叛将还敢见我,与我唤来。”少时,军士将郭俊民等人带到。
宗泽叱问郭俊民道:“汝既然降金,怎敢有面目回来见我?”
郭俊民道:“末将有负留守栽培之恩,实怨李景良不肯同力驱杀,以致败军折兵,不得已降了金人,今受粘罕元帅之命,来劝留守归降,共图富贵。”遂递上劝降书。
宗泽并未观看,便一把将书信扯个粉碎,喝道:“汝失利而死,尚为忠义鬼,今反为金人持书相诱,何面目见我。你入辕门,不见李景良之头乎?左右与我退出斩之,也把首级悬在城门上。”郭俊民连声大呼“饶命”,已被刀斧手拖出门外。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