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所料不错,他急忙赶了过去,见范雍和安抚使二人正立不远处,皆是面无表情。
他上前一一行过礼之后,范雍说道:“狄青,安抚使大人准备在这里,立块碑,以慰牺牲将士,你看如何?”
狄青,额上开始冒汗。
但又不能不作答,只好抱拳说道:“末将,听令便是!”
这些神仙打架,往往都是他们这些小鬼遭殃!
“行!”
范雍这话应该是对范仲淹说的,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不过在他看来,也是沽名钓誉,好看些罢了。
范仲淹刚进朝堂的时候,老范还是东府执宰,一个是意气风发的朝堂新人,一个是宦海沉浮的老将。
如今,二人也算是平起平坐。
天色已接近黄昏,其他官员看着二位首长像望夫石一样立在野外,不知二人何意,又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安抚使,这是将欲何为?此处,实在太过危险!”
“范公,你看他们!”范希文指着不远处,正领兵训练的场景。
“抛开他们,我们算什么呢?”
“你……”范雍有些恼了,一甩袖袍,抱拳道:“安抚使大人,请进城!”
范希文看着不远处隆起的一座小山坡,指着对范雍说道:“范公,你真该去那里看看。”
范雍知道,那里当时是刘平安营之地,只是现在变成了废墟,他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如今兵力太少。”
“少吗?”范仲淹反问他,“李士彬手下十万余众,兵力少吗?”
“他是党项人,不可信!”
“真当如此吗?”
范雍无言。
西夏狗又来了的消息,立马在军中炸开了锅,一时之间,硝烟弥漫的战场,似乎已经悄悄降临。
“大郎,怎么办?要打仗了,怎么办?”
福喜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早就惴惴不安,像得了病一样,在蓝弋耳边念叨:“大郎,不行呀,蓝家就你一个独苗,走的时候,我可是向老太保证过得,一定护你周全,可是若上了战场,刀剑无眼,不如这样……”
福喜猛的转头看着蓝弋,小声的说道:“跑吧!”
“休得胡言!”蓝弋厉声的说道,“这里是军营,但凡一人听到此话,你我二人,下一刻就是身首异处。”
福喜捂了捂嘴,眼泪立马从眼眶中滚了出来,伤心的说道:“福喜死了也倒就是个阿猫阿狗,可是大郎是全部蓝家的希望,老太、几位小姐的今后全靠你之人照看,若你出了何事,让来福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已故的太爷,”
蓝弋见他哭的伤心,缓声说道:“福喜,大郎知道你对我好,你也要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福喜眼泪停了,可是泪珠还挂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仍然担忧的说道:“可是,队伍马上就要开拔了,一旦上了战场,谁能保证自己就可以活着回来。”
“我可以!福喜,相信大郎!”
此刻福喜眼中的大郎变了,不在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他了。
看着大郎坚毅的侧面,福喜真的觉得,大郎说的,大郎就能做到。
*****
“好!”
大帐内传来范仲淹的一声。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狄青就能将周围部署安排妥当,确保了大战之前,延州与保安军的安全,这让他十分满意。
后方有了足够的安全支撑,前方他用起兵来也得心应手一些,不会畏首畏尾。
“文广,你有什么想法?”
杨文广从踏上延州的第一天起,他就抱着一战的准备,这个时候,热血膨胀的他,激动的说道:“末将认为,可以一战,好好杀一杀西夏贼,嚣张的气势。”
范仲淹点了点头,看向文彦博,问道:“宽夫兄呢?”
“以前李元昊未能偷袭保安军和承平寨成功,是有很多原因的,虽然我军将士英勇是一方面,”文彦博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些杂军混合,军心不齐,他们长途而来,士兵困惫,每每又用弱军做掩,折其锋芒,所以一击得功。”
“不错!”
范仲淹额首道:“宽夫兄说的不错,用弱军做先锋,固然能损耗一部分我们,但是易打压气势,这种打法不高级。”
范希文看见狄青似乎有话想说,便看着他问道:“狄青,谈谈你的想法。”
自从拜了蓝弋为师傅,跟着他习字以外,他还让蓝弋教他识文断字,不仅已经将范仲淹给他的左传一书看完,还央求蓝弋又给他讲了本书。
《孙子兵法》在他们武将心中是一本神话,好巧不巧,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傅,都可以倒背如流,给他随便将上一些,都够他受用好久。
狄青也一直记得,蓝弋叮嘱他的一句话:吃别人嚼过的的馍馍不香!所以,每当蓝弋给他讲一些,他听过之后,都会回去在脑海中,反复演练,推敲,转化成为自己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师傅说的,理论知识要与实践相结合,书本上的东西,才能为他所用。
“末将也在反复思考,推测此番敌军的行踪,虽然不能预知未来,但可以逆向思维,去判断敌人的动向。”
这一点也是,蓝弋在给他讲述孙子兵法时,再三强调要求他,一定要掌握的。
范仲淹听的很认真,特别是狄青新提出来的这一种军事思维,让他耳目一新。
“巡检使的意思是,如果敌军想要偷袭我军,为了避开斥候,他们可能是白天从土门开拔,于夜急行而来?”
杨文广不愧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对于信息的灵敏度很高,迅速就捕捉到狄青话里的意思。
“杨将军所言极是,末将的意思正是这个意思,所以可战,只是……”
狄青一想到下午在军中看到的情形,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咬牙说道:“末将怕,士气不够!”
范仲淹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才经历过一场大败,此刻很多将士还处在心有余悸的感觉,又加上黄德和逃跑开了先河,此时,如果不考虑周全,恐怕……
他没有再往下面想,又把眼前可用的兵力罗列了一番,之前三川口一闲,真是损兵折将,快把家底打没了。
目前,真正有作战能力的是狄青麾下所部,还有自己从京城带来的士兵,可是,京中禁军虽然装备精良,可对西北战事也是头一次,到底战力如何,还要观望。
现在倒是黄德和带回来的几千人,成了主力军。
如果,让这些逃兵去应对李元昊,能打赢吗?
这成了几人,接下来最忧心的事情。
大帐内,一时气氛也凝固在这里,狄青心中有想法,但是过于大胆,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面一声大喝。
“这是主帅大帐,你等何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何人在帐外,大声喧哗?”
“禀安抚使大人,有个士兵,”
“带他进来!”
蓝弋被那名禁军,反手一压,推着进了大帐。
“帐下何人?”
文彦博厉声问道。
他可是有了前车之鉴,李士彬铜墙铁壁般金明寨一夜之间瓦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内部混入了奸细。
“回大人的话,在下乃是逃军中,火头军一员。”
“我记得你!”
范仲淹看着蓝弋,想起那日就是眼前这人,站在军前于自己理论,当时就对他有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