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大人厚爱,还记得在下,蓝弋有礼了。”蓝弋行了一礼。
看他宠辱不惊的样子,范希文觉得有些意思,便说道:“蓝弋,你擅闯大帐,可知,如果此行不能说个所以然出来,可是要军法处置!”
狄青没想到,抓进来的人是蓝弋,又听安抚使言语中夹着威胁,看着蓝弋的眼神,都紧张了起来。
“大人说的对,军法乃一军之尺度,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蓝弋若今日之说,不能让安抚使大人满意,甘愿领二十军棍。”
“三十!”
文彦博,气定神闲的说道。
他最是看不惯这些军中匹夫,孔武有力,只知道舞枪弄棍,粗俗至极。
只是,以往他自持身份,不惜的与这样小将用气,但今天,这个白如冠玉的小子,他尽然想为难一下。
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却不想到,蓝弋干脆的应了下来。
三十军棍,要是实实在在落在身上,就是狄青也非得脱层皮不可,就别说,蓝弋这个身子板了。
狄青故作严肃的说道:“蓝弋,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现在速速退下,安抚使大人还会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蓝弋此番前来,是为安抚使大人解忧的。”
“我何忧之有?”
范仲淹有趣的看着蓝弋说道,他还有些期待,这人能说些什么。
蓝弋抱拳说道:“军中已经传开,西夏贼又来犯,安抚使大人现在难道不是在考虑是否应战吗?”
史上的范仲淹对西夏策略大部分都是,敌进我守,敌退我不追的保守策略,这个在一定程度上,是保证了守城之效,但是一味保守,对于整个宋夏战事并没有大的积极的意义,还是等于慢性自杀。
所以,蓝弋赌,老范还是有一颗,血热的心!
“继续说下去。”
“无非是战,是守。”
“安抚使大人已有安排,要战!”
开玩笑,斥候来报,对方大概在三千多人左右,敌我力量均等,在这样的情况下,没理由当缩头乌龟。
狄青见蓝弋铁了心的要掺和进来,只好打破以往自己默不发声的习惯,在适当的时机,对他提点一下。
蓝弋感激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要战,必须先要派出足够多的斥候,看看左右其后有没有敌人,以免中了埋伏。”
“已经派了三波斥候出去。”
杨文广说道。
“不够,要把刺探的范围扩大到,周围半径三十公里,才行!”
“为何?”
“西夏人惯用伎俩,头阵佯装不敌,一边打一边逃,这样造成溃不成军的假象,其实是障眼法,为了迷惑追兵,正当我军发觉上当之际,也早已落入了他们的埋伏中。”
“你说的这些,稍微分析一下都可以讲出来,并没有什么新意。”
范仲淹打断了蓝弋。
蓝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气馁,反而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勾起了他的思考,继续说道:“若想此战必胜,打出一个小高潮来,最关键的是,安抚使大人是想要小胜,还是大捷!”
“有何不同?”
“关键在于敌军是否有援军。”
范仲淹眼中亮光忽然一跳,转脸对杨文广说道:“拿地图来。”
杨文广不敢耽搁,取过地图,铺在众人面前。
“你,继续说!”
范仲淹说的很简短,双眼盯着地图,没看众人一眼。
“三川口一役才结束没多久,西夏国力贫弱,为了此战之前出动了十几万大军,虽然掳获了大量物资和百姓,但也仅够糊口而已,他们大部队必然撤回,而我军新遭重创,只能打快。”
“说说你的方案。”
“如果大人想小胜的话,决战点就选在这里。”
蓝弋指了指地图。
“趟过五龙滩过河,在河东一战,这样万一敌军有援军过来,我军也能迅速朝延州城撤退,但是有一个问题,一旦有了退路,将士们必然不会死战,胜负难料。”
“要么成背水之势,在河西决战,要胜就是大捷,只是……”
“只是,这就有赖于将士是否上下一心,军心是否激昂,否则就怕敌军一鼓作气,我军一击而败。”
范仲淹徐徐说道。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三月的天气,不像正月,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冻,人马在上面如履平地,此刻已化冻不少,别说马了,就是人踩在上面也是十分危险,这条小河,就能发挥它天然的屏障。”
杨文广这些天经过实地的勘察,也对周边的环境做了些了解。
“但是,还有个问题,”狄青拢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朝众人说道:“若在此处迎敌,一旦敌军有了后军突杀过来,我们可就腹背受敌,想抽出一个援军的可能都没有,不但大人的安全有危险,就连延州也会受到牵连。”
“如果敌人仅是一支想来讨些便宜,抢点东西就走了的部队,这一战怎么都胜了,但是如果对方之后还有三四万的援军,这一战怎么打,都是输!”
蓝弋同意狄青的看法。
“派斥候出去再探!”
范仲淹立马说道。
“来不及了!”
蓝弋无奈的说道:“此刻敌军已经开拔,先于我们一步做好了计划,这会在派斥候打探的消息,其中会有很大的水分。”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蓝弋这话的真实性,战场上争分夺秒,瞬息万变,一眨眼就是稍纵即逝。
“不过……”蓝弋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说道:“在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有些冒险。”
“你说!”
范希文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文彦博此刻早就闭上了嘴,对于战事还是外行的他,没了发言权,很安静的喝着茶。
“两军一旦开战,最少需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我们不如就利用这段时间,将战线拖的更长一些,然后联合永平寨与延州城、塞门寨与安远寨的兵力,在这里或者这里设伏,来一个夹击,”
几人纷纷将目光投降蓝弋,所指的地方,沉思起来。
“芦关或者桥子谷?”
狄青立马在脑海里浮现出这两处所在。
“为何要选在这里?”杨文广发声问道。
“杨指挥使可能有所不知,芦关在唐朝的时候就在这里建有筑关,就叫芦子关,芦子关北控河套,南制延州,东扼绥州,西抵灵武,秦汉以后一直是兵家必争的边塞重地,它距延州城一百八十里,离敷政一百七十里地,离土门还一些距离。”
狄青这一番话,充分展示了他在军事方面的素养,这一点倒让文彦博有些刮目相看。
范仲淹不愧是博览群书,很快就补充说道:“这芦关,两崖形似葫芦,唐长兴四年,李彝超以夏州拒命,乐彦稠征讨,李彝超派党项人抄其粮与攻具,乐彦稠退于此关自保。太宗至道年间,迫于李继迁所逼,才废掉此关。”
“正月西夏向延州发起进攻,也正是从此地进入的金明寨。而此番敌军又是从土门开拔,看样子还是走的这里。”
“此地虽崖高势险,向东便是金明寨,向西南偏二十里地便是塞安寨,但有一个缺点,”蓝弋转身指着地图继续说道:“芦关距离太远,士兵很难按照规定内时间赶到,会有闪失。”
“你不是说,还有桥子谷吗?”文彦博也来到几人身边,围着地图问道。
蓝弋一抱拳继续说道:“浑州西北的桥子谷,地势虽不及芦关险恶,却是西夏进攻我宋的必经之地,离延州也很近,如果在这里设伏夹击,时间充裕,断可以截住夏寇的去路。”
他一说完,几人同时望向范仲淹,等着他裁决。
然而,范希文并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