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狄青坦白的说。
“范公也乃是磊落之人,他昔年对你有恩,这个我知道,你也是一表人才,军中之秀,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狄青当年以保安军之战,一战成名,当时的守城官卢守勤畏战,是狄青一人摸出城头,横扫无敌,杀一个人将一个人头扔回来,城内的宋军傻了眼,直到扔出几十个人头,一个个才回了神,一鼓作气,才将此城保住。
经过此战之后,他才英名远播,西夏人听到他的名字都瑟瑟发抖,也是因此,范雍将他升为右班殿直都巡检司指使。
可以说,早期范雍便是狄青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末将明白,公是公,私是私!”
“你省得就好,作为一军之帅,最忌公私不分,赏罚不明,范公之事,我会如实上报朝廷,他之功过,自有陛下圣裁!”
“末将省的了,大人定不会让将士们的血白白流的。”
说着起身,单膝跪地,朝范仲淹拜了一拜。
“你且起来,”范希文一把扶起狄青,一边说道:“如果哪天在三川口的人是你,会不一样吗?”
“不会!”
狄青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何?”
“实力悬殊太大,即便是末将,也未必有刘将军和郭将军做得好!”
“郎儿,实话!”
范仲淹激动地拍了怕狄青的肩膀,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军中、包括朝中的一些人,还看不清现实,闭门造车,盲目自大。”
他又看了看狄青,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着青春和力量的年轻人,自己已经老了,五十多岁的他,一头白发,还能在这里,坚持几年?
得把下面的年轻人,培养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不能在出现黄德和那样的事件了。
他走到自己的桌前,拿过一本书,唤狄青过来。
“你可知道这书讲的什么?”
狄青将书接了过来,却不敢当着范仲淹的面翻看,只是好奇,这书到底讲了什么,让安抚使这么看重。
“回去好好看看,闲了我还要考究你!”
“末将遵命!”
揣着书,狄青退出了范希文的大帐。
月已高挂,今晚是个难得的大盘月,高挂空中的月亮,亮的像只盘子,这日大家收拾战场也都累了,早就早早收拾停当,某些帐子早已鼾声一片。
蓝弋就着雪水,给自己擦了一把脸,寒风中带着股浸透骨髓的寒冷,这不禁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原本这具弱不禁风的肉体,在这些日子里,充分得到了锻炼,胳膊两侧的肱头肌已经初现雏形,这使他看着,也健康了不少。
只是,这军中习气,他还有待适应。
都是些粗狂的汉子,今晚有人问蓝弋,是否讨了老婆,这把他一个翩翩少年郎倒是问住了,他还反问回去,讨老婆是什么?
那人又问他,就是找女人。
找女人!听到这话,蓝弋生而为人的头一次,害羞了。
他这具充满荷尔蒙的身体,有了变化。
所以,才有了他,现在吹凉风的一幕。
“你是哪个营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
来人声音很冷。
蓝弋逆着月光去找声音的出处,他看到了白天的狄青。
“哦,我只是看看月亮!”
狄青想笑,这个少年,见了他不仅不怕不说,感觉比他还要冷静,他有点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各人隐私。”
“嗯?”狄青皱眉,又问道:“什么隐私?”
蓝弋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准备转身回去,可是狄青是什么人?勤学好问的好宝宝,见蓝弋要走,一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说了才能走!”
“哦,你的书掉了!”
蓝弋弯下腰,将狄青掉落的书,拾了起来,举在手上,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哦,左氏呀。”
“你认得此书?”狄青大喜,也忘了现在什么时辰。
“你不认得,拿它作甚?”
蓝弋瞪着一双十分无辜的双眼,好奇的看着狄青。
狄青一把从蓝弋的手中将书抢了过去,赶忙将头转了过去,不让蓝弋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拘促。
“哦,我明白了!”
蓝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要走。
“说清楚,你明白什么了?”狄青有些慌张,又拦住了蓝弋的路。
“你不识字!”
“嘘!”狄青赶忙将蓝弋的嘴捂住,一边惊恐的说道:“你别喊!”
“呜呜呜~~~”
蓝弋有声的抗议。
“你别喊,我就放开你!”
蓝弋狠狠的点了点头。
“呼~”
得了新鲜空气的他,看着狄青小心翼翼的样子,任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战神,也有现在的一面。
“你刚才说它叫什么?”
狄青期盼的问道。
“左氏春秋!”
“好,好,很好,”狄青一边走了过来,一边握紧腰侧的宝刀,一步一步朝蓝弋走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蓝弋脑海中,浮现的是,杀人灭口的犯罪现场。
狄青举过宝刀,递到蓝弋面前,单膝跪下,俯身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外,外,外,”
蓝弋被狄青这个愣头青搞蒙了,刚才不是还要杀了他么,怎么这会,嘴中又师傅长,师傅短的了。
“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的就跪来跪去的!”
“是是,师傅教导的对,徒儿这就起来。”
狄青哗的一下跃了起来,一脸崇拜的看着蓝弋。
蓝弋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呀。
“这位将军,在下只是一个火头军,当不起你这么拜的。”
“英雄不问出处,一看师傅就是一个有学文的人。”
“这个你也能看出来?”
在狄青看来,范仲淹给的书,那肯定是厉害的不得了的书,都读过这书的人,能不厉害吗?最起码也是和范大人一样厉害。
就抱定了这点,说什么,他今天也要拜眼前这人为师。
蓝弋瞧如果不答应狄青的要求,在这么僵持下去,大伙都该被他招呼醒了,那个时候,可就真的很尴尬了。
“行行行,我教你认字可以,但是师不师的,我们再说!”
“那可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算是粗俗如我,都知道这个道理。”
看着架势,若不认了他做徒弟,这一晚上就别想睡了。
蓝弋无奈的笑笑,罢了罢了,教就教吧,师傅就师傅吧。
他接了狄青递过来的剑,说道:“现在为师困了,要去睡了。”
“那可不行……”
狄青之后的话,在蓝弋的不悦下,收了回去。
“为师说的话,徒儿要不听吗?”
蓝弋故意板着脸。
“徒儿不敢,只是,范大人说了,闲了要考较我文章,我只怕……”
“只怕你自己资质愚钝,学不来吗?”
被蓝弋戳中要害,狄青真是没了脾气。
“那为师,今天就先给你上一课,你且听好了,自立自重,不可随人脚跟,学人言语,你若能做到,便成!”
狄青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忽然觉得这话好生受用,这师傅真是拜的对了。
蓝弋又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今日实在太晚,从明晚起,我教你读书认字,只有一条,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