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二人都静静的注视着球场上,时而听到对方叹一声气,时而又见对方摁耐住失望的神情,却一直都不在有言语上的交锋。
在狄青开出第一球之后,西夏的士兵才拿出真正的技术,双方打的难解难分,本以为宋军在他们手下过不了几个回合,便会败下阵来,却不想宋军这边的二十人,主次配合分工明确。
马技一般的队员,负者包抄、防守和拦截,几个马技好的队员,在球场上十分灵活,传球射门的主力。
他们之间的默契,像天生的兄弟一般,大家只需几个眼神就明白了下一秒钟对方的动向,所以很多时候,在西夏队员刚到身边,准备拦截的时候,对方的球员已经过来解围。
宋军方面的球员就像他们作战时的风格一致,防守的同时,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进攻的机会,尤其是那个一身红衣,头上束着蓝色丝带的将领,他就是整个队伍的核心人物,像一把利剑,有时候割破对方的阵型,有时候带球突进,直捣黄龙。
野利遇乞看着一旁快要燃灭的香,内心十分焦急,此刻场上的比分持平,虽然坐在他身旁的少年,承诺的是只要是平局,就算他们赢,可是他堂堂马上名族,又比试的是自己最擅长的击鞠,怎么丢的起这个人。
再者,现在场面上虽然是平局,但是优劣势已经显现出来,西夏球员的爆发力和速度上的优势,因为快比赛快接近尾声的缘故,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
反观,宋军的球员,因为他们常年缺少战马,多以步卒带行,在体力和耐力上,都强过西夏队员很多,此刻虽然他们也十分疲惫,但精神都还不错。
还有就是西夏这边个人主意色彩很浓,他们喜欢一人横冲直撞,虽然每个队员都十分优秀,马技也相当了得,但是还是忽略了击鞠这个团队游戏的核心。
而宋军这边,除了狄青几人以外,其余十几个队员,能力一般,但是配合默契,自己在什么位置上,该做什么十分清晰。
所以,眼下的局势,其实是宋军占优势的,看着还剩小半截的香,野利遇乞内心波涛汹涌,只要对方再进一球,那么他们真是败局难扳。
此时,又是狄青一马当先,他这个红色身影,今天在赛场上可真是出尽了风头,整个场子里,所有人的眼中,已经被他的红色填满,大家都不自觉的随着他的移动,跟着转头,随着他的进球,跟着呐喊,甚至西夏这边的士兵里,已经有人成了他的粉丝,暗暗在心里给他加油助威。
“又被他拿上球了。”一旁的侍卫长,痛心疾首道。
“你吵什么吵,比赛还没结束呢!”许久没开口的野利遇乞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的嗓音都嘶哑了。
侍卫长被他一唬,将茶递上道:“将军,您还是先喝点水吧。”
野利遇乞哪有心思喝水,摆了摆手,双目炯炯的盯着狄青飞快的身影,说了一句党项语,旁边的侍卫长明显的一愣,缩了缩脖子,看样子那话是骂人的。
狄青一人带球,身下马儿是吐蕃国高价培育的汗血宝马,这马本是范仲淹买了送给蓝弋的,后来狄青领兵奇袭天都山的时候,蓝弋又将马送给了狄青。
他说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这是匹良驹,给他这个不冲锋陷阵的人当坐骑,是辱没了这马,希望狄青好好待她,激发出自己和这匹好马的潜能。
狄青额头上的汗在淌着,身下小马儿鬃毛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二者人马合一,有种势不可挡的架势。
“我感觉,他又要进球了,”成为粉丝的西夏士兵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生怕自己一会又会情不自禁的呼叫出声,所以提前给你自己做了这样的准备。
上场的西夏队员都是知道,将军下了死命令,只许赢,不许输,他们原本想的比赛不会这么难打,却不想眼前的这些宋军,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不仅实力惊人,那配合十足的默契更是让他们,苦不堪言。
但是不管如何,必须要保证比赛最终结果是他们获胜,而眼下比赛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能再让他进球了。
所有西夏队员,空前一致的达成了这个决定,一定要将这个红衣将领拦下来,哪怕是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必须将他拦下来。
这时,围堵行动展开了,但是狄青真是赛场上的一条活泥鳅,光溜溜的不给对方任何一个可以,摸到抓住自己的机会,他灵动的身姿和精湛的技艺,已经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眼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只需要这最后一球,他就可以给今天的比赛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是意外来临的更快。
忽然一声惨痛的马鸣,向他奔来的一位西夏队员的马似乎惊了,一个直冲跳跃,忽然将它背上的队员,直接抛向了空中。
“轰”的一声,那名西夏队员,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立刻就失去里知觉,整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更要命的是,因为他的昏厥,完全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
受惊的马儿,摔下他后,发狂的抬起前踢,就要没命的踩压下去,而且它蹄子落下的地方,正好是那名西夏队员,昏倒脑袋所处的地方。
如果这一脚下去,这名队员不仅会脑袋开花,甚至连性命都可能会丢掉,当时在场的人,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可是大家都离的很远,压根没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上前救人。
就在马蹄子就要狠狠踩在这名队员头上的时候,所有人,只看见一颗雕有精致花纹的马球,被一团红色包裹像一颗发怒的火球,直冲冲的朝马头打去。
接着,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疯马被马球打中头部,只听又是轰的一声,马倒了下去,而它的一旁,一颗球还在滚着。
“咚!”
一声锣响,比赛时间到了,比赛结束,最后时刻的生死较量,也落下了尘埃。
而场上的比分,平局!
原本,该欢呼的现场居然哑然无声,没有一个人鼓掌,没有一个人高喊,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个被摔晕的西夏队员,缓缓的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事,然后又看着不远处的狄青,在看一看落在不远处已经动弹不得的马儿,还有落在它一旁的马球。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热泪盈眶起来,对狄青问道:“是这位将军,你救了我吗?”
狄青点了点头。
“将军你本该赢了比赛的,可是你用这样宝贵的机会,来救我?为什么?”
“人的生命同样很宝贵,人生只有一次,你要活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
那士兵十分为难道:“可是,这样一来你丢掉了赢得比赛的机会,而且,你救的人还是你们的敌人。你会被你们的将军,处死的。”
狄青笑笑,望向蓝弋这边的方向,自信道:“如果换做是我们的将军,在刚才那一刻,我们的将军,他也会像我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你们的将军,他刚才也会救我的,是吗?”
“是的!”狄青傲然道:“不仅将军会救你,换做我们宋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着你不管的,这个就是我们内心里一直坚持的,道义。”
“你们的道义是什么?”他追问道。
“根植于骨子里的善良!”
曾经这是狄青问过蓝弋的话,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意义,原来善良一直都在。
不远处的蓝弋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狄青他果然没有看错,如果刚才狄青选择了对生命的视而不见,而去选择争输赢,那么他们这段可爱的师徒关系,也就到了终点。
好在,他自己选的徒弟,还是不错的。
有人说,拿起刀是为了杀戮,可拿刀的人不同,他的目的也不同,别人是为了杀戮,也有人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会拔刀的人,不一定是最厉害的人,但是懂得收剑的人,他一定很厉害。
一旁的野利遇乞缓缓的站了起来,面对刚才这样的一幕,西夏国的大将军,处事不惊,不行于色的铁血第一人,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蓝弋也跟着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手,接着又传来一声拍手声,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最后,所有人给了场上所有队员,最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