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常哥儿，你不是从武馆里出来吗？”

　　老罗本来坐在车子上，抽着自己的烟枪。

　　看到常开的时候，整个人也是发懵的。

　　常开现在的模样。

　　知道的是武馆里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从那场所里耕耘了一场。

　　老罗也是见惯了场面之人。

　　立马也是想了许多——帝国许多讨生活的女人，就喜欢在武馆附近揽客招人，无他，那群武夫每日血气上涌，最是经不得这般诱惑的。

　　想来常开这少年郎，没有经得住诱惑，被人给招了去。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取个红包来......

　　只是少年面对这等疑惑，只是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那斑驳的墙面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常开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半点话语都无法吐露。

　　他其实进行过尝试，但换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他苦笑着，只能用苦笑回答。

　　老罗见到这里，立马也是站了起来，小跑了过去。

　　整个人的脸上全是紧张。

　　“没有听说【乞欢派】【怡红阁】的人过来啊！”

　　这两派走的是下九流娼门的传承。

　　只不过现在是新帝国了，她们自然也是越发上台面了。

　　老罗在松江的时候，也算有一点点身份，就听着身旁的老儒生感慨［世风日下，娼妓横行］。

　　当时他也是赞同的与他共分了支烟。

　　想到那一日。

　　老罗感到自己的腿脚都麻利了三分。

　　那位名叫【青柯】的姑娘。

　　那双腿。

　　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那晚要不是自己与隔壁的老儒生互相搀扶，怕是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不是这等有着专门传承的姑娘，就常开这等年纪，怎么会被掏空成了这样！

　　而常开双腿，此时传来的是阵阵麻意，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肌肤下穿梭，每一步移动都是巨大的挑战。

　　等到老罗把他扶到车上。

　　热水就着馒头吃了两口。

　　常开才终于感觉到恢复了点力气。

　　但下一句话，差点也让常开这点力气都给丧了。

　　“常哥儿，你年纪还小，不能这般没有节制啊.....”

　　常开没有办法，担心自己回去后声誉全无，也是解释起来。

　　“罗伯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是不知天高地厚，多试了两遍打法，才变得这般。”

　　老罗听了却也是震惊起来。

　　“常哥儿天资不错啊，刚去了武馆就能上手打法，还能一遍完整地打下来，倒是有点天赋！”

　　老罗是在松江府混过的，哪怕不曾练过武，也是知道一点。

　　“我儿子当年，唔.....应该是比你小上三两岁的时候，就是去武馆练的武，当时他用了五天时间把他们武馆的打法完整的打了一遍后，他们武馆的师傅还亲自过来夸他是个好苗子！”

　　常开听了，先是笑着解释。

　　“可能不同武馆的打法也不一样吧，我这武馆连徒弟就两个人，打法简单，所以学得快.....罗伯，你还有个儿子，倒是没有听说啊！”

　　他只听说过老罗有对妻女，却不知道还有个儿子。

　　老罗笑了一下，摆弄了一下烟枪笑了起来。

　　“他啊，早死了。”

　　“啊？！”

　　“十三年前，欧罗巴人来了，他那个时候正是年轻，跟着他的同学们一起参加了那个胡大帅的浙北军，在之江口被欧罗巴人的炮舰一炮，就给炸死了.....”

　　常开沉默不语，不知道言语什么。

　　哪怕他是【天命者】。

　　此刻好似也觉得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

　　倒是老罗笑了一下，宽慰道常开。

　　“其实这也是好事，这些年来，我有时候总觉自己要活不下去了，但是想起这小子后，又拼命挣扎起来.....因为我得替他看看，他们这群傻小子们为之努力的世道，究竟会变成咋样......”

　　瞧着欲说还休的常开，老罗哈哈起来。

　　“至少没有变得太差，不是吗？”

　　常开不知道怎么言语，只能重重点头。

　　两个人靠着车子的椅背。

　　默默等着夜幕降临。

　　哦对了。

　　城内有规定。

　　像他们这等没有经过特别许可的车辆，只有到了戌时，才能行驶。

　　......

　　“老言，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弟子？”

　　“路上捡的。”

　　“这资质不错啊！”

　　“嗯？”

　　昏黄的灯光下。

　　言载道正坐在简陋的工作台前，周围堆满了擦拭工具和保养用品。他的身影被阴影半掩，只有台上那副闪耀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甲胄映照出周围的光亮。

　　他这会儿拿出小号的棉签，蘸取少量酒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甲胄，听到怜儿的话语，轻轻抬起了头。

　　“资质不错？”

　　“他浑身筋骨陈腐不堪，经络本是中人天资，却又后天没有滋养，在外城那等地方闻惯了污气，喝多了脏水，一口气吞入腹中，想来九成九都得堵塞其中，哪来的资质不错？”

　　听了这话，怜儿倒是浑不在意，她手里玩弄着【灵机】，头也不抬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那门【消灾谱】，人家看了我演了两次，就能打得像模像样了。”

　　少女侧身而坐，手肘抵在桌面上，调侃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下子运道来了，寻到一个能接自己衣钵的子弟了？”

　　言载道继续低下了头，又看向了自己手上的甲胄，直言不讳道：“旁人都觉得你双腿无用，不是修武的胚子，但我知道，你跟你师姐学了多年，哪怕在武馆里你只知玩戏，但回去到了家中，也是苦学不辍.....这一条街，真要找几个同龄人，有你在这等基础打法上下的功夫的，那也有，但要有你这火候的，我虽然已经成了个废人，却也没有找到别人.....”

　　怜儿挑了一下眉头：

　　“这么说，原来是因为我是名师，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快入了门？”

　　言载道抬起头。

　　“不是。”

　　少女气得鼓起了嘴。

　　“你不是刚刚说我火候深吗？”

　　“但你是个瘸子。”言载道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话语会不会伤害到面前的少女，“【消灾谱】虽是我【度厄】武馆的基础功法，却也分为拳谱，气谱，斗谱三谱，无论哪一部分，哪怕是行气走血的气谱都会用到脚，即使你火候再深，也改变不了这部分的练法无法呈现，这也注定了这门【打法】在你手上，会变了模样。”

　　他不理会少女的脸庞微微发白，继续说道。

　　“所以这少年，也算有趣。”

　　怜儿叹了口气。

　　“只是有趣？”

　　“凌敦羽七岁练武，八岁超凡，无人在意他当初这门【消灾谱】头一日练了几天。”

　　“我言载道六岁练气，七岁超凡，但天下间只有人知道他凌敦羽，没有人知道我言载道。”

　　“今日一潦倒少年前来学武，我言载道给他有趣评语已是不错......但我之评语于他何用，我更是希望，他这辈子能够让凌敦羽说上有趣二字，若是如此，他这一生，才算是有些风光。”

　　怜儿听了，眼里也都是怜悯。

　　因为凌敦羽。

　　就是当年擂台上将言载道从山巅之路击落之人。

　　而七年前。

　　凌敦羽拳碎真空，攀登五境，正式接过【度厄】武馆这一届【厄首】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