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队伍在出东京的三日里下起了大雪。
原本这场雪该有一出风雪山神庙的戏码并未上演，此刻的林冲刚从虞府看望虞侍郎回到林宅，家中还有岳丈、鲁智深，坐在院中老树下的石凳，再烫上一壶黄酒，好不快活。
繁华的巨城白皑皑的一片。
清扫积雪的街道，挂着樊楼字样的马车驶过人群，寒风掀开的车窗里，雪花飘了进来，落在素白的手心。
李师师撩开车帘，看着忙着备年货的街景，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小梅，你像他们这样过吗？”
她对面的丫鬟微微仰起脸，想了一会儿。
“五岁的时候……跟爹爹一起进过城买年货，我还有一个小风车，现在都还在房里，就是褪色了。”
李师师神色黯然，她忽地笑了一下。
“或许，某天我们能像他们一样到街上采买年货。”
“师师姑娘，你想嫁人了？”小梅小声问道：“是不是那个虞公子？”
闻言，李师师愣了一下，摇摇头。
“官宦人家……我等贱婢，难有好下场。不如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寻常人，那日弹奏奚琴的人，不知道是否还在汴梁，又不知何时能听他弹奏。”
她眼中略有向往，这是与奉承那些才子不同的眼神。
漫天飞雪之中，远离巨城的队伍已经出了陈桥驿的范围，大雪天行进视野受影响，地面更是坚硬湿滑。
只得在附近乡镇客栈停留一晚，等明日雪小了一些再走。
“诸位贵客，乡野客栈房间本就不多，加上今年大雪……只剩三间，真腾不出来。”
几个探事态度强硬，还想让愁眉不展的掌柜将其余房里的客人赶出来。
不过随后就被虞珏传讯阻止，他从车里下来，抖了抖身上黑色熊皮裘衣，紧密的熊毛沾着一片片雪花在他走动里滑落地上。
“三间就三间吧，凑合一晚上便是，岂能扰民。”
大雪天的，虞珏不想让麾下探事到外面布置暗哨，弄不好会冻死人的，索性就在客栈里备了吃喝，一部分歇息，一部分在大厅吃饭喝酒，算是守夜了。
“监察，高衙内好像还跟着咱们。”
开好房间，虞珏听着手下汇报，打开窗户些许缝隙，朝外面街道看了一眼，胖乎乎的身影外带一个陆谦蹲在街边，满身都是的雪花。
“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那手下表情有些古怪。
“回监察，卑职等人请过几次，可那位衙内说，要用真诚感动监察，卑职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也就作罢了。”
“这高衙内是志怪小说看多了？不是只喜欢人妻吗？”
气温虽然低，但冻不死穿有锦衣的高沐恩，就算冷的受不了，他自己也会冲进大厅去烤火喝酒。
“那就由着他吧。”
虞珏打发麾下离开，便在油灯下翻看《鬼山法笈》，眼下筑基圆满随着心境提升，已经达到。
剩下该如何做，就只能找一个同门问一问。
“监察，时辰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外面站岗的探事隔着门扇说道。
“时辰尚早，让下面的兄弟打起精神，咱们出了城，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肯定会跟上来。”
“是！”
听着脚步声离开，虞珏喝了一口温酒，暖暖身子。
出东京的这三日，他在途中忽然想明白一件事，皇帝将他丢出来，或许还有一个让蔡京和自己在外面打一场。
输了，就是为蔡京儿子报仇。
赢了，蔡京就继续盘着，那件事就这么过去。
“虞师弟！”
他刚将酒杯放下，窗户忽然被一阵大风吹开，雪花与寒风呼的冲进来，片片鹅毛雪沾在房内各处。
下一秒。
虞珏隔空将窗户往里一吸，关上的同时，窗边已站了三人，穿着各异，面容阴冷。
“三位是？”
陡然出现的三人，必然是修行中人，其中两人修为与虞珏差不多，中间那人身形壮硕，发髻高盘，穿着很单薄，露出来的颈脖、手腕呈出青黑之色，仿若镔铁。
“虞师弟大闹东京，受陛下厚爱，把师兄们都忘记了？”
鬼山派的同门？！
虞珏心里警铃大作，他对樊瑞放心，还是对方先出手救自己，但面前这三人这关头出现，虞珏可不敢随意信任。
“师弟，岂敢忘记同门。”虞珏起身拱手，脸上泛起微笑。
“晾你也不敢！”
右边那位八字胡的清瘦同门走到一旁，自己倒上一杯酒水灌下肚：“你在东京做的事，掌门已经知晓，他老人家动气了。”
“虞师弟，鬼山派做事，向来低调。”另一人挺着大肚皮嘿笑两声，“可真是给鬼山派‘长脸’。”
虞珏连说两句：“不敢”随后才话锋一转，问道：“三位师兄风雪天追上来，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跟我说这些话吧？”
“自然不是。你平了奉仙观，对吧？”
中间那个身形魁梧的同门走到虞珏对面坐下，“来时，我已在途中察觉到了有作祟之神要来拿你。”
虞珏有些疑惑，居然这三人不是来找茬的。
“三位师兄，如何称呼？”
八字胡瘦子：“冯英！”大肚皮：“杜句！”
中间青黑皮的男人抬了抬手：“赵治。”
虞珏为他们三人一一倒上酒水。
“刚刚三位师兄，说的作祟之神是何物？”
“一些窃庙得位不正之神。”
那叫赵治的同门修为在虞珏之上，至少也是筑基圆满，估计距离结丹境应该不长。
“有些猖物受人蕴养，逐渐有了气候，再为其建庙供奉，得香火牌位，神像显圣，便落到人手中可作祟的邪神。”
虞珏皱着眉头抬起酒杯，放到嘴边并没有喝下去。
“这么一说，三位师兄特地过来报信，奉仙观背后之人，想要用祟神置我于死地？”
“途中，我三人就已经感受到祟神正朝师弟这边赶来。”
虞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抬起手朝三人一拱：“三位师兄，我无以为报……”
“……那就请三位去死！”
轰！
圆桌被虞珏挥袖一扫，瞬间四分五裂，对面三人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各自的法器。
若是虞珏慢一拍。
估计这会儿已经被暗算。
房门打开，几名探事就要冲进来，被虞珏挥袖隔空推开。
“出去，与你们无关！”
走动两步，虞珏看向面前三人。
“骗我信任，然后趁我不意，好算盘！”
“那么……”
虞珏一抖宽袖，朝三人伸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