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四，暖意更重，年味也逐渐重了。

　　巷口有孩子燃放爆竹的，弥漫些许硝烟的味道，巷口传来叮当清脆的铃声，一辆蒙着黑布，贴着红纸的马车在巷中穿过，偶然响起一声爆竹，马夫便抑着马匹并骂骂咧咧的啐骂。

　　黑布之下传来声声阵阵压抑着的轻声啼哭。

　　年关附近，除了越扬起喜庆的氛围，便是另一件事，穷苦人家孩子生多了，又养不起，便会在新年来临时……卖掉……

　　换来的银钱可以供给自家过个安稳年，卖掉的孩子也能在奴隶市场上吃些饱饭，等开春，送到富贵人家，至少一辈子吃食无忧。

　　这个世界，世道就是这般……

　　此时姜云看不上闲散气运，也没有那么多管闲事的意愿，奴隶市场是王朝合法生意，虽然看上去百般别扭，但至少给了一群活不下的孩子一条生路。

　　晃荡的铃声不断，黑色马车逐渐行过，驱车的马夫看到了站门前的姜云，待行的远了，才有一声低低赞叹声传来：“那女娃真漂亮。”

　　昨日王小蕤传来信息，今日要去府衙一趟，有事。

　　她将【衙蠹】点到了四级，总应有些效果才对。

　　等到了府衙，便见王小蕤立在府衙前，忙的向姜云招手，宽广胸怀摇曳，格外瞩目。

　　姜云见了，连忙奔过去的，还未等站稳，便听道：“新上任的府令来了，师姐刚好认识，我向他讨了几个官职，他还不肯，非要见过你们才下定论，到时候好好表现。”

　　姜云佯做吃惊，“竟是何人，竟然不卖师姐的面子？”

　　“你应该听过他，楚慕之，以天下大同为梦想的家伙。”

　　入了府衙，院中清幽，绕过前堂，步入后堂，儒雅的中年捧着书卷，坐在椅上，见两人进入，连忙放下书卷，向两人捧手问好。

　　姜云两人忙着回礼，尽管楚慕之礼数过分，但他同样是个十二境的修士，自然不能怠慢。

　　“若是知王先生所言为姜女侠，便直接应承下来，还要劳烦女侠多行，是我的过错。”

　　妈耶。

　　姜云连道不敢，时隔多日，再见之后，姜云还是适应不了楚慕之的客气，他的客气和那些恭维推托说辞不同，真诚满溢，甚至把自己摆在低一些的位置，所以姜云很不适应。

　　王小蕤面带狐疑，“你们认识？”

　　姜云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向楚慕之使着眼色，可那人仿佛全然没有看见一般，

　　“姜女侠心怀民众，品德高洁，小小差役，倒是有些委屈姜女侠了。”

　　“完了……”姜云最后一丝希冀破灭，索性也不操劳了，直接立在原地，就地摆烂。

　　“哦？”王小蕤眸子细长，“我怎的不知道我这师妹品节高尚？楚府令可否细说？”

　　“说起来我们还曾见过，那时我初来斗牛城，民众曾受尸患之苦，姜女侠夜入孤坟荡涤尸患，令人佩服。”

　　楚慕之正说着，总算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眼前两人表现有些奇怪，姜云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的倒着向外蹭去，王小蕤面色古怪，垂着脑袋，似笑非笑。

　　“你夜里去找邪祟？”

　　“嗯？”

　　“师姐你没教过你不要私下去面对邪祟吗？！”

　　姜云嘴硬，“那时候刚修行的，你还没教我什么呢！”

　　“那我现在教你！”

　　王小蕤提着姜云的耳朵，向府衙外行去，等到了院内，才想起来此目的，

　　“楚府令，这件事……”

　　楚慕之连连笑道：“姜女侠于府中任职，乃斗牛城之福，只是小官，以女侠资历完全可以胜任，待到年后，我批过卷录便可。”

　　“多谢楚府令。”王小蕤笑脸随后一垮，喝道：“姜云！”

　　“你倒是好样的！”

　　“师姐夸奖……”

　　“你真以为我是在夸你！”

　　“师姐轻点！师姐轻点！别往上提了，耳朵要掉了！”

　　“掉了好！掉了让你长长记性，才固气就敢半夜出城！”

　　“师姐，师姐，掉了就不好看了！”

　　“我在教育你，管你好看不好看！”

　　“她才固气吗？”楚慕之眼里疑惑，却随之将想法摒在脑外，“君子慎独，莫背后妄议他人。”

　　拾起书卷，重坐回位置上，细细品读，“圣人言：……”

　　……

　　爆竹声乘着春风而行，积雪消融，街头巷尾洋溢着喜气。

　　新年，一年之交界，姜云在异世界过的第四个年，几年前修为不行，境界不高，逢着年关清冷时，都鲜少上街，如今倒是可以稍微置办一些，便换上一身小红袄，对襟斜扣，去附近街上，买了些肉，又买了红纸笔墨。

　　王小蕤邀请她去王家武馆过年，但是她没去，习俗不同，没必要硬融。

　　此世没有贴对联放鞭炮的习惯，爆竹多是给小孩玩的玩意儿，不过姜云喜欢，自然要贴，自然要放。

　　将红纸摊开在石台上，笨拙的研墨运笔。

　　只可惜她来此世四年，却没有写过一次字，连握笔姿势都掌握不好，写在纸上的字自然歪歪扭扭，不怎么好看。

　　但是她脸上昂扬笑意，全然不在意，呼哈着热气，匆匆跑去屋中，取来面粉，弄成浆糊，蹦跳着将刚写好的对联涂抹粘连在屋门两侧。

　　没什么文化，写的也简单，

　　上联：“运数广进”

　　下联：“风声水起”

　　横批：“修行有成”

　　饶是这样，十二个字也大大小小，形态各异。

　　贴好了对联，又匆匆忙忙去剁肉馅，临到此时才发现自家没有菜刀，跑到街上寻了一遭，却发现铁匠铺都关着门，只能洗净佩刀，用佩刀剁出肉馅。

　　新鲜的蔬菜难找，只找到一种翠绿的叶子，名字拗口，没记，反正能吃，剁的细碎，掺和进肉馅中。

　　又将能买到的调料试探着往馅里加。

　　和面简单，揉成就行。

　　但是剂子和包犯了难，只能磨蹭着压平，然后将馅塞进里面，再蘸着水捏和上，一个个的瘪着肚子，死殃殃的趴在锅台前。

　　姜云端详许久，

　　没漏就行，烧水下锅。

　　等到午夜，将堆在院角的爆竹按个点了，顶着一身烟火气和爆竹炸碎的红纸坐在石台前，用筷子在混成片汤的饺子中挑出一个扔到嘴里。

　　“……”

　　“唔……”

　　“好难吃啊……”

　　姜云想了想，又拾起一个，重新丢到嘴里。

　　她砸着嘴，吃了干净，第一次包，还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