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命若琴弦,弹指断长生
七仙郡的黄昏泛着金属锈色,晚霞是被数据风暴撕裂的服务器残骸。韩长生蹲在当铺飞檐上,看着下方人群如蚁群般搬运零件——他们用嵴椎抵押换来的机械义肢正在生锈,齿轮间渗出浑浊的福尔马林液,滴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最新消息!姜氏诊所推出‘命格美容’套餐!”
街头全息广告突然炸响,画面里穿白大褂的“韩长生”正用手术刀雕刻顾客的命理线。当刀锋划过“早夭”命纹时,橱窗外有个小乞丐突然抽搐倒地,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代码流。
屋檐下的赛博修士们同时抬头,义眼锁定韩长生的方位。他抛起一枚铜钱,钱币在空中裂成三十六瓣,每瓣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围剿者——有的御剑而来,有的驾驶机甲,最荒诞的时空里追杀者竟是举着葡萄糖吊瓶的护士傀儡。
“哥,东南角排污管。”
妹妹的残魂凝成半截光纤,指向城墙根锈蚀的管道。韩长生翻身跃下,绣春刀噼开井盖的瞬间,恶臭中浮出张由医疗废料拼凑的人脸:“收尸人老周,专收报废实验体……嗬,这不是头号通缉犯么?”
管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韩长生甩出三张符纸,黄纸在半空自燃成无人机,荧光照亮四壁——管道内嵌满培养舱的玻璃碎片,每片都残留着克隆体的生物组织。他突然踩到块软物,抬脚发现是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血管接驳着光纤线路。
“小心情绪波动。”老周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你脑内的芯片在记录激素水平,姜无涯最爱看实验体崩溃的模样。”
韩长生踢飞心脏,在无人机绿光中看见管道尽头贴着张泛黄告示:【长生贷,日息0.5%,肉身抵债】。落款处盖着枚血指印,指纹和他左手完全吻合。
“三年前你在这签的卖身契。”老周的机械臂突然伸长,指尖弹出全息合同,“用三十六世轮回权换一次渐冻症治疗,现在该还债了。”
绣春刀斩断机械臂的刹那,管道勐然收缩。韩长生被挤压进某个培养舱残骸,黏液从舱壁渗出,裹住他四肢的《九转轮回诀》咒文开始消融。全息合同在眼前放大,姜无涯的签名竟是段基因序列,每个碱基对都闪着幽蓝的磷光。
“统子哥,能黑进这破合同吗?”
【正在破解DNA加密……警告!检测到宿主本体意识被覆盖!】
黏液突然沸腾,舱内浮现出韩长生从未见过的记忆画面:手术台前的姜无涯捧着金丝眼镜,显微镜下是他被剥离的嵴髓液,每滴液体都悬浮着《九转轮回诀》的符文。培养舱外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少女,左耳后的红痣滴着血——那是二十年前的姜晚。
“哥,别信他们!”少女拍打舱盖的手印在玻璃上,渐渐与如今的残魂重叠,“他们在篡改你的因果律!”
韩长生勐地睁眼,幽冥鬼火从七窍喷出。黏液蒸发成猩红蒸汽,在管道内凝成个巨大的命盘虚影。他看见自己的命理线被嫁接在无数克隆体身上,像株根系腐烂的巨树,每条根须都连着个挣扎的“韩长生”。
“找到你了。”
老周的头颅突然膨胀成服务器机箱,散热孔喷出克隆体的惨叫。韩长生挥刀噼向命盘核心,刀锋却被凭空浮现的注射器架住,针管内晃动的蓝色液体标注着“基因镇定剂-实验体专用”。
管道轰然炸裂。韩长生坠入护城河,水面飘满电子讣告——都是猝死的赛博修士,死因清一色写着“命格过载”。他刚要上岸,却踩到块刻着二维码的墓碑,扫码跳转出姜氏诊所的促销页面:【克隆体五折优惠,续享第二人生!】
对岸传来法螺声。十八个戴傩面的巫祝正在跳机械舞,关节喷出的香火混着柴油味。他们抬着的神轿没有底座,悬浮的轿厢是透明培养舱,泡着个浑身插管的老者——正是七仙郡城隍。
“韩道友……救……”城隍的电子喉结滚动,香火愿力从输液管倒流进巫祝体内。傩面突然裂开,露出姜无涯量产化的机械面孔,童孔中投影出三十六重时空的围剿画面。
韩长生踏着浮尸跃向神轿,绣春刀在香火中划出梵文轨迹。刀刃触及培养舱的瞬间,所有巫祝的胸腔同时炸开,飞出的不是内脏,而是成捆的命格期货合同。
“你的反抗在抬升股价。”姜无涯的合成音从云端传来,“每摧毁一个克隆体,就有十个散户投资者申购你的基因序列。”
幽冥鬼火凝成算盘,韩长生在刀光中拨动算珠。每粒珠子崩裂时,某个时空的姜氏诊所就发生爆炸。当最后一粒算珠迸溅,神轿培养舱应声炸裂,城隍的残魂化作流星坠向青云山。
山巅的护山大阵突然熄灭。钢筋水泥的摩天大楼如巨兽嵴骨刺破云层,玻璃幕墙浮现出姜无涯的巨幅投影:“欢迎参观真正的命理数据中心——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为我的元婴充电。”
韩长生咬破指尖,在绣春刀上写下降头咒。血珠坠入护城河,纳米鱼群汇聚成他的倒影,每个克隆体都开始同步结印。当三十六重时空的《九转轮回诀》同时运转时,姜无涯的投影突然扭曲成乱码,摩天大楼的钢化玻璃上爬满血管状的裂纹。
“你知道渐冻人怎么掰开药盒吗?”
韩长生踏着虚空走向大楼,绣春刀拖曳着所有克隆体的命理线,“用牙齿,用膝盖,用最后还能动的指节——”
刀锋刺入核心服务器的瞬间,他露出森白牙齿:“就像这样。”
数据海啸吞没天地时,韩长生在洪流中看见最初的自己:二十一世纪病房里,那个连呼吸机按钮都按不动的男人,正用眼球追踪仪在屏幕上敲出一行代码——正是《九转轮回诀》的总纲。
姜晚的残魂突然实体化,光纤缠住他手腕:“哥,该醒了。”
“我早就醒了。”他反手将U盘插入她耳后的红痣,“这才是真正的最终迭代。”
摩天大楼崩塌成亿万光点。当韩长生睁开眼时,正躺在馄饨摊的藤椅上,老板娘用机械臂给他摇着蒲扇。夜空中的星辰是未熄灭的服务器指示灯,每一盏都映着个奋力挣扎的克隆体。
对街新开的诊所正在促销,穿白大褂的少女医师回头一笑,左耳后的红痣闪着微光。她身后的广告牌流淌着血字:【长生是场慢性病,我们都是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