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嗖！”

　　姜承允抓住梯子，在下水道井中向上攀登。

　　水流和蒸汽长年的腐蚀，让梯子上的红漆脱落，露出里面凹凸不平的铁锈。

　　姜承允每抓上一个新的梯子，触手都很容易被割伤。

　　而且梯子突出的面还特别小，抓起来极其费劲。

　　可以说，这些梯子是彻彻底底的豆腐渣工程。

　　从设计之初，就没想过给人爬。

　　要不是姜承允的触手能力足够强，也早就被蒸汽冲下去了。

　　“咯吱。”

　　不知爬行了多久，周围的光亮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气压上升，两人更容易呼吸了。

　　就在姜承允抓住下一个阶梯时，脑袋突然撞到了顶端。

　　“砰！”

　　“啊……”

　　姜承允揉了揉脑袋，他有些诧异地抬头。

　　虽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他已经爬到了顶端。

　　“吸溜~吸溜~”

　　触手向上一贴，猛地抓住了井盖底。

　　“终于要上去了！”

　　姜承允向上一推，井盖直接被掀了起来。

　　光线从井盖口照下来，姜承允感觉眼前一片光明。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扑面而来的温暖，还是让姜承允心安了许多。

　　而从少年的角度去看，就不是这回事了。

　　因为……

　　他的眼前，是一片正在打牌的麻将馆。

　　并且，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麻将馆。

　　一桌一桌麻将桌上摆满了瓜子，麻将桌旁放着数不清的大刀木棍。

　　这些大刀看起来很粗糙，完全不像正规渠道能买到的。

　　更像是由某些特殊匠人手工打造。

　　少年咽了口口水，他和麻将桌旁纹龙画虎的大哥们四目相对。

　　他尴尬的揉了揉头发，拍了拍姜承允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

　　“我们要不下去吧。”

　　“嗯？为啥呀？”

　　姜承允不知道他们是从麻将馆的井盖里出来的。

　　自顾自踩上最后一节梯子，兴奋的跳上瓷砖。

　　最后还很有素质的回头关闭井盖。

　　唯一不好的是，姜承允的身上都是污水脏泥。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少年也不嫌弃他。

　　但当那些污泥滴滴答答掉在瓷砖上时，一个大哥终于受不了了。

　　他一把推开手里的麻将，“铮”的一声从墙角拿起棍子。

　　“王八！”

　　“哎哎哎，大哥！”

　　眼见大哥手里的棍子即将落到姜承允身上，少年连忙挺身上前，笑脸盈盈的拦住棍子。

　　紧接着，他指着姜承允的眼睛，求饶道：

　　“大哥，你看我爹就是个瞎子，没办法呀，咱俩在下水道修东西，结果修错地方了，嘻嘻。”

　　“你俩……”

　　大哥还想发作，但手里的棍子明显迟疑了。

　　少年见卖惨很有效，继续拱手道：

　　“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爹计较，来来来，吃糖，吃糖。”

　　“这……”

　　小混混从少年手里接过包着包装纸的水果糖，嘴里的脏话被堵了回去。

　　他看了眼满身污泥的姜承允，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钱包。

　　紧接着，他刷刷刷数出数十张钞票，大手一挥，全部塞进了少年手里。

　　“大哥，这是……”

　　“害，跟我搞这那的，拿着钱请你爹吃顿饭。大夏天，残疾人还得出来干活，不容易啊。”

　　“谢！谢谢大哥！”少年高兴的把钱叠好，放进口袋里，随后搀扶起姜承允，“来，爹我们走。”

　　带着姜承允走出麻将馆，少年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大夏天带着满身脏东西从下水道钻到人家麻将馆里。

　　要不是那个大哥好心，他们俩恐怕得被乱棍打死。

　　“呼……”

　　二人走到马路边缘，看着路上车水马龙，少年不免感到一阵恍惚。

　　他的父母都被十字戮血团杀掉，就算自己跑出来，也是无地可去。

　　刚刚的小混混给了他一千多块，倒是能过上几天。

　　但钱花光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学校肯定是没法上了，他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年痴呆的奶奶。

　　整整一年过去，奶奶没人照顾，现在生死未卜。

　　“唉……”

　　少年一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他叹气的声音被姜承允敏锐的捕捉到了。

　　虽然姜承允的眼睛瞎了，但作为长辈，他还是能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悲观。

　　两人一同从监狱里逃出来，虽然认识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时，但建立起来的情谊，比一些表面兄弟要深厚得多。

　　“叮！”

　　红绿灯变了。

　　少年拉着姜承允的胳膊，领着他走过斑马线。

　　“我们先去干嘛，回家还是怎么样？”

　　“我……”

　　少年迟疑了一下。

　　他很想回家看看奶奶，但又不敢去看。

　　他怕一打开门，看到的不是奶奶，而是奶奶的尸体。

　　“我有点……”

　　姜承允听出了少年口中满满的犹豫。

　　因此，他并由选择让少年做出选择。

　　“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

　　“嗯……”

　　少年应了一声，答应了姜承允的安排。

　　他看了看周围，不远处就有一间澡堂子。

　　现在这年头，澡堂子很少见，就算开着，也是人流稀少。

　　少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那股下水道的臭味几乎要把他熏呕。

　　“嗯……”

　　他们俩的确应该去洗个澡。

　　带着洗去一整年牢房气味的想法，少年拉着姜承允走进澡堂。

　　正如他所料，交完钱走进男浴池，偌大的澡堂子只有他们两人。

　　姜承允这是第二次来这种地方，所以他并没有太害羞。

　　而少年虽然有些扭捏，但一想到身边是个看不见的大叔，胆怯的想法就消散上不少。

　　毕竟姜承允还得靠他指路呢。

　　进入浴池，二人先冲了冲身上的污泥。

　　脏兮兮的泥土被沐浴露带走，少年略带惬意地哼起了歌。

　　冲完澡，二人先是进了桑拿房。

　　往煤炉里加了几块煤炭，少年往里泼了一把水。

　　“呲啦啦！”

　　煤炉腾起烟雾，少年看着烟，问出了一个问题：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对方在问自己，姜承允转过头看向他。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回答道：

　　“我吗？我叫姜承允，你呢？”

　　“真巧……”少年挠挠头，甩掉头上的水渍，“我叫姜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