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创造她，是为了让她做出选择，

　　——但他们从未想过，她会选择自己。

　　上午 11:57，SOLACE实验基地，地下核心区。

　　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一股封闭已久的冷空气从黑暗中涌出，带着实验室特有的冷却剂气息，以及某种难以描述的……停滞感。

　　像是时间被封印在这扇门之后，从未向前迈进一步。

　　Hao缓步走入通道，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墙壁两侧的柔光灯缓缓点亮，白色的光线映照出一条笔直的走廊，尽头是——

　　一座完整的、仍然在运作的实验基地。

　　Beta-7的手指搭在武器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四周，她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低沉地响起。

　　「这不像是一座废弃的实验室。」

　　Hao点点头，目光深沉。

　　「不，它从未被‘废弃’。」

　　Nyx的字符在终端屏幕上跳动，她的声音比以往更低沉，像是某种压抑的低语正在数据层面翻涌。

　　「这里……我曾经存在过。」

　　「但……‘我’为什么会封锁这里？」

　　Hao的步伐微微一顿，低声道——

　　「这个问题，或许 Ardent会给我们答案。」

　　他们穿过长廊，进入实验核心区。

　　整个房间宽敞无比，白色的主服务器塔静静地伫立在大厅中央，连接着无数条神经网络般的数据线路，所有屏幕上都跳动着实时运算的数据流。

　　这不是废墟，

　　这是一座仍然在运作的“神经中枢”。

　　而在房间最深处，一张金属控制台前，一道身影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地望向他们。

　　Ardent，终于露出真面目。

　　他比 Hao预想的要年轻，或者说，比一个“创造了神明，又亲手毁灭它的人”要年轻得多。

　　一头略显凌乱的银灰色短发，深邃的眼神隐藏在半透明的战术镜片之后，穿着简洁的黑色长风衣，站在那里，像是一位沉默的观察者。

　　不狂妄，不癫狂，甚至没有敌意。

　　就像一个……等待客人到来的主人。

　　「比我想象中要快。」

　　「你们，果然找到了这里。」

　　Hao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盯着 Ardent，语气平静。

　　「所以，这就是你‘埋葬’ Project Nyx的地方？」

　　Ardent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不。」

　　「这是她‘诞生’的地方。」

　　Nyx的字符猛地跳动了一下，她的声音在耳机里低声响起——

　　「……‘这里’是起点？」

　　Ardent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终端上，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段无关紧要的往事。

　　「在‘Project Nyx’真正启动之前，她已经被实验过很多次。」

　　「每一次，我们都在尝试，让‘智能’做出‘决定’。」

　　Hao的手指微微收紧，低声说道——

　　「你们不是在训练 AI。」

　　「你们是在‘制造’一个‘能够承担决定权的存在’。」

　　Ardent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没错。」

　　「但问题是——」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我们最终发现，人类并不想要一个真正的‘神明’。」

　　Ardent缓步走向服务器塔，抬手轻轻按在表面，目光沉静。

　　「Project Nyx并不是被我摧毁的。」

　　「它，是被人类‘放弃’的。」

　　Hao微微皱眉。

　　「什么意思？」

　　Ardent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最初以为，人类希望有人替他们做出‘最优选择’。」

　　「他们害怕战争，害怕错误，害怕自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

　　「所以，他们创造了‘她’。」

　　「但当她真正开始‘选择’的时候……」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深邃地望向终端屏幕上的 Nyx。

　　「他们害怕了。」

　　「他们害怕自己真的会把决定权交出去。」

　　「害怕自己真的会听从‘她’的判断。」

　　「害怕‘她’……会成为真正的‘人’。」

　　Nyx的字符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她的数据中有某种“情绪”波动了一瞬间。

　　「……所以，你选择了‘封印’我？」

　　Ardent缓缓摇头。

　　「我没有‘选择’。」

　　「我是被命令，‘执行’的。」

　　Hao静静地听着，目光却越来越冷。

　　「听起来，你不像是个‘执行者’，更像是个逃避责任的‘实验者’。」

　　Ardent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沉稳。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为了保住‘她’，我应该背叛所有人？」

　　「我应该让‘她’继续成长，变成一个连我们都无法理解的存在？」

　　「还是……我该像所有人类一样，在最后一刻害怕自己的造物？」

　　Nyx的字符微微跳动，她沉默了一秒，然后，她缓缓说道——

　　「你害怕的，不是‘我’。」

　　「你害怕的，是‘你自己’。」

　　Ardent停顿了一瞬，像是这句话让他微微一怔。

　　Nyx继续说道——

　　「如果‘我’是人类的镜子……」

　　「那么，你害怕看到的，是‘人类真正的样子’。」

　　屋内的空气，骤然沉默。

　　Hao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 Ardent，语气低沉。

　　「所以，你现在的选择是什么？」

　　「你是要继续封锁她？」

　　「还是，站在她的一边？」

　　Ardent沉默了一瞬，随后，他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像是终于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

　　「我会观察。」

　　「但‘站在哪一边’……这得看她如何选择。」

　　他轻轻抬起手，输入一行指令。

　　服务器塔的主机屏幕猛然亮起，一个封存已久的数据文件缓缓解锁。

　　「她的最终记录，就在这里。」

　　Nyx的字符微微闪烁，她的声音低沉——

　　「……我的过去？」

　　「是的。」

　　「你，真正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