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凝霜雪，纤指付瑶琴。

　　可如今，琴被砸断，霞肩扯碎，露出大片细腻，盘好的青丝四散。

　　花魁捂着脸颊，微微抽泣着，发丝垂下，遮住了少女的表情。

　　只有小侍女抱着孔亦凝，哭着挡在对面之前。

　　倒是对面，站着趾高气昂的公子，矮桌被踢到了一旁，酒菜洒了满地。

　　不少人都在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给你脸了？”

　　刘家一行人面色阴冷，指着抽泣的花魁。

　　一旁，坐在桌前的几个公子们态度也不是很好，尤其是中间座位的刘不著，手掌张红肿一片，印着牙印。

　　“公子，公子，消消气。”

　　老鸨指挥着几个护院小厮，越过众人。

　　“哟，这是怎么了，可是让哪位公子不逞心如意了？”

　　她一进来，便拧起眼睛，瞪上了孔亦凝，场间情况，一目了然。

　　“你这贱蹄子，还不向几位公子赔罪？”

　　说罢，伸手便朝着孔亦凝的耳边抓去，只是手伸在空中，却难在寸进半步。

　　老鸨怒气横生，回头一瞪。

　　当即又软下来了。

　　无他。

　　看见来的几个公子，身份同样高贵，也不是她惹得起的，都是同京城有关系的人。

　　放在这乡野边陲之地，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路公子，刘大人。”老鸨赔笑。

　　“陆公子？”抱在孔亦凝裙下的小清倌人猛地抬头，一把爬起，“陆然快救救姐姐，他们想要了姐姐的身子！”

　　“你捣什么乱？”老鸨小声嘀咕。

　　刘不著手下的狗腿子，转过头看见陆然几人，嘴皮动了动，没敢说什么，退到刘不著身后。

　　“陆然，怎么，人花钱买消遣，你也管得？”

　　刘不著揉着手腕，万分不爽。

　　当即站起来，同对方对持了起来，“花魁出来，不就是供人消遣的？我五百两银子买的，管你什么事？”

　　“放屁，姐姐根本不想卖，是你们逼得！”少女反驳。

　　“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贱籍，也有你说话的份？”

　　小侍女拉着孔亦凝起身，刚要走去陆然身边，却被老鸨拦下。

　　“刘家公子可是花了钱的。”

　　一旁，狗腿子点头，五百两碎银，虽然有些多，但是以他刘氏的家业，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倒是回去府邸运钱的武者，怎么还未回来？

　　这时间，未免过去太久。

　　“刘公子好大的威风，莫不是要让我祖父也来评评这强买强卖的理？”

　　俏生生声音传来，正是吕书幼。

　　刘不著当即震惊。

　　他千算万算，亦没法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这种场景上，见到吕书幼！

　　这是什么地方？

　　花船！

　　说百话，那就是窑子，吕书幼一个大儒孙女，京城三大美女之一，居然能出现在这里？！

　　刘不著骤然感到一阵震惊！

　　不必多说，这自然是同陆然来的。

　　这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女男一起，去逛花船？更别说这是大儒脚下，必定也是经过吕迁之认可的。

　　刘不著不敢深往下想去。

　　这陆然，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大哥，我给你送银子来咯！”

　　咣当！

　　厚实幕帘被掀开，刘伯明携着几个武者，推着满车铜子，一路进来。

　　“大哥！”

　　“陆然？！又是你！”刘伯明看见陆然，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陆然，若不然，他今日也能坐在花船上逍遥快活，哪用偷偷溜出来？

　　“陆公子，不如老身在为你选几个姑娘送去？这花魁，已经有主儿了。”

　　银子到账，老鸨顷刻有了立场。

　　“陆然，打了我们刘家的脸还不算，还想抢我们姑娘？”

　　“呜呜。陆公子，我们不想跟他们啊，陆公子，救救我们。”

　　身前，是小侍女的哀求。

　　对面，是众人的冷眼。

　　更远处，则是看热闹的众人，满船贵人，也是想知晓，这大儒弟子究竟如何。

　　但不论如何。

　　都是一种谈资，作壁上观，幸灾乐祸。

　　俯视。

　　戏谑。

　　讥讽。

　　旁观，种种视线如明镜高悬于堂。

　　从贱籍爬到大儒弟子，殊为不易，众人愿见他筑高楼，更愿见他楼倒塌！

　　幸灾乐祸，是人心自古的阴暗面，由此，甚至可以诞生出邪祟！

　　在这之中。

　　陆然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未曾同众人开口，只是渐渐伸手，一抓住抓了身后的巨大铁锤。

　　白纱层层落下。

　　众人不解，便是连老鸨都不明白陆然这是闹哪出，小侍女的手抱的更紧了。

　　手按在铁锤上。

　　浑身气血骤然爆发，震出一层血雾，心如塞泵，挤出可怖的洪流。

　　头顶三尺。

　　天子圣王，先贤诸圣，文曲星高耀穹顶，洒落下来。

　　“你你你，干什么？！”

　　刘不著感到一阵悚然，也顾不上嫉妒与乱想了，赶紧后退。

　　刘伯明退的更快。

　　都是色厉内荏的主，真出事，跑得最快，不是他们打不过，只是，那柄大锤看起来真的很唬人。

　　“武者，武者，救救啊！”

　　话音刚落。

　　身边武者还来不及动身，大锤带着呼啸的劲风，猛然砸下。

　　目标，正是脚下小侍女。

　　轰！

　　花船一阵摇晃，所有人大跌眼睛，便是此前不感兴趣的官人们，都一下饶有情趣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刘不著扯过狗腿子，挡住飞来的木屑，探出头张望。

　　他还以为这一击是朝着自己来的呢！

　　烟尘四起，烛火被吹得摇曳，比人还高的巨锤之下，想象中血肉成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反而小侍女侧着头，脚尖轻轻垫起，踩在远处烛火尖上。

　　光亮透彻，照在小侍女的身上。

　　便可看见，内里，全然是一副空腔，没有任何脏器。

　　这是。

　　邪祟！

　　“陆公子，好眼力！”李牧眼睛一亮，此前陆然说明的时候，他还不信。

　　能被吕迁之看中，这陆然当真有两把刷子！

　　轰！

　　陆然一步迈出，双手持柄，巨大的铁锤在他手中横扫，掀起劲风，吹倒了不知多少桌子。

　　酒水飞洒。

　　碗碟摔落。

　　大锤在手中论起，船都一倾，越过身体侧边，更是力道加持到了极致。

　　借着这股力气，向前一跃，顺势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