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顺着声音来源走去。

　　“师父，您在哪里？”

　　“这边。”

　　撞破层层白雾，李道玄终于在一块空地见到了师傅玄阴子。

　　她的四肢愈发清晰可见，头颅变得更加真实，有血有肉。

　　此时正满脸焦急的朝自己招手。

　　“道玄，这是什么地方？”

　　“大梁国，牛马寨。”

　　李道玄不敢耽搁，如是说道。

　　“大梁国为师知道，但不知道牛马寨，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寨子很不对劲，阴气重的像是地府。”

　　“道玄，不要睡了，马上去外面看看。”

　　去外面？

　　李道玄想起了叶春阳的话，私自外出者，被发现是要处以极刑的。

　　自己虽说贵为仙人，却绝非能抗衡这些高阶级的牛马妖修。

　　“不要犹豫，快出去看看！”

　　李道玄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玄阴子则摇头道：“用你的头发探路，妖修大多都是些没脑子的蛮子，尤其是牛马妖修，没那么敏锐，你当心一点。”

　　玄阴子说罢，身影隐匿进了白雾里。

　　夜色如墨，纸窗被夜风吹的呼呼作响。

　　李道玄睁开了眼。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他左右看了看，缓缓坐起了身子，蹑手蹑脚开始下地穿鞋。

　　额头忽然传来痒痒的感觉，被贴在眉心的黄小邪猛烈挣扎起来。

　　这很不对劲！

　　李道玄越往外走，黄小邪挣扎的越厉害。

　　他不敢再走了。

　　这是黄小邪在提示他不要出去。

　　于是躲进角落里，伸手扯下黄小邪，用愿力让它长出一张嘴。

　　“李道玄！”

　　“你要干什么？”

　　“这地方晚上不能出去，你会死的很惨。”

　　李道玄看着黄小邪：“为什么？”

　　“牛马寨在大梁国并不出名，却是妖修的乐园，白日一切如常，夜间群魔乱舞，最擅长迷人心智，连那群妖修都不敢随意走动，你一个四阶蠢道士，出去简直是找死。”

　　“群魔乱舞？”

　　“迷人心智？”

　　“妖修都不敢随意走动？”

　　李道玄有点不明白。

　　这牛马寨的主人，不就是那些牛马吗。

　　怎么这寨子，背后还有主人？

　　“李道玄，那姓叶的小子不嘱咐你了，晚上不准出去，你怎么突然就要出门？谁叫你出门的。”

　　李道玄抿了抿嘴，没有提及师父。

　　师父和黄小邪不对付，黄小邪甚至都不承认师父的存在。

　　他低声道：“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出去看看了。”

　　“什么？”

　　黄小邪惊了。

　　李道玄怎么越疯越厉害了。

　　一声不可抗拒的愿力响起，‘啪嗒’一声，被封了嘴的黄小邪，重新贴在了眉心处。

　　与此同时，李道玄的部分头发与头皮脱落，在空中游动着钻出门缝，钻向了远处。

　　头发能传回感受，却传不回视觉。

　　李道玄只感觉头皮阴冷，仿佛一头扎进冰水里。

　　“看来黄小邪说的没错，外面确实阴气极重，危机四伏。”

　　“不过师父的话也没错，该出去看看的。”

　　危险总伴随着机遇，在小千世界时，常年外出采药的李道玄深谙此道。

　　‘咯吱’

　　轻轻推开门，李道玄慢慢走了出去。

　　月光如华，洒在地上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盐粒，反射出斑驳光影。

　　李道玄走在田埂上，影子被越拉越长。

　　一道，两道，三道……

　　几十道影子和他并排行走。

　　李道玄看不到人，却能看见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各位。”

　　阵阵阴风刮起，拂过李道玄的面庞，将他的头发掀起，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阴风忽然变得凌冽，将李道玄的脸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李道玄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他伸手扯下黄小邪，眉心的黑莲散发出妖异光泽，随着法力催动，一道道看不见的阴影被吸进莲心里。

　　李道玄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在挣扎，在怒骂，在求饶。

　　很快，阴风停下。

　　李道玄将黄小邪重新贴在眉心，继续向前走。

　　不远处，一个臂弯挎着箩筐的姑娘，走了过来。

　　她一身素衣打扮，脸蛋圆润，一条麻花辫子搭在左肩上，看起来十分普通。

　　二人临近跟前，那姑娘仔细打量起了李道玄。

　　“这位小道士，你也是去参加老太爷七十大寿的？”

　　李道玄望着姑娘好一会，才笑着点头道：“是。”

　　“那我们正好同行，你跟我走吧。”

　　李道玄便跟着她走了。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

　　突然出现一个衣着朴素的大姑娘，要带着自己去参加什么老太爷的七十大寿。

　　若是换作寻常凡人，只怕不屁滚尿流，扭头撒腿就跑就算不错了，哪里还会笑着应下。

　　但李道玄不是凡人，他甚至都不是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仙人！

　　而且师父说了，要叫自己出来看看。

　　既然要看，那就看个明白，看个仔细。

　　沙沙沙……

　　二人路过瘴气林时，李道玄放眼望去，整齐的田间里，站着一排排人。

　　他们背对着李道玄，不动，也不说话，双臂自然下垂。

　　如果不仔细看，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一面面墓碑，埋在地下。

　　李道玄记得白天时，这里都是一棵棵树。

　　怎么到了晚上，变成了人？

　　他跟着大姑娘绕到了对面，这里正好能看到那些人的脸。

　　李道玄瞪大了眼睛。

　　那些脸在哭，脸上长着其他人的脸。

　　脸套脸，大脸套小脸，小脸里套着更小的脸。

　　他们全都在哭。

　　可他们动不了，只能永远这么哭下去。

　　李道玄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大姑娘扭头看向瘴气林，又看向了李道玄。

　　“妖果林啊。”

　　妖果林？

　　那些树，难道就是这些人？

　　“那妖果呢？”

　　大姑娘皱起了眉，将手里的筐往前一推：“这不就是么。”

　　只见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人脸。

　　他们不哭了，他们开始在笑。

　　李道玄的嘴角微微勾起，将筐子推了回去，跟着大姑娘继续前行。

　　原来，这些东西就是妖果！！！

　　穿过田埂，来到一片盆地。

　　这里竟然有一座大房子，房子看起来，和莲花观还有些相似。

　　有门无窗，左高右低，一面大头，一面小头。

　　大姑娘推开了门，拉起李道玄的手，朝温暖的房间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