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翻来覆去睡不着。

　　总觉得盯着他看的，不止顶棚上的霉斑。

　　忽然坐直身子，遥遥望向窗外。

　　他的目力极好，即使在夜晚，也能在没有月光的情况下，看清一些事物。

　　原本以为每个人都是如此，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自己是这样。

　　他觉得是得益于师父炼自己的时，用的那些药材的效果。

　　目光穿过窗户，看向了远处的一处阴影中。

　　高墙下，立着一道漆黑的人影，仔细看来，又不像人。

　　反而像是……

　　一头牛？

　　李道玄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那人影，人影似乎发现了李道玄的视线，也朝他看了过来。

　　他的肌肉很虬结，仿佛要撑破皮肉，涌动出来。

　　颈上是一颗硕大的牛头，双角弯曲，目露凶光，颌下微微抖动，似乎在笑。

　　眨眼间，他便不见了踪影。

　　李道玄盯着牛头人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之后才趟在床上，继续看向顶棚的霉斑。

　　“看来是惹上麻烦了。”

　　——

　　一夜无事。

　　天边熹微，晨鸡报晓。

　　李道玄坐起身来，再次看向昨夜牛头人出现的地方。

　　那里依旧空无一人，唯独地面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牛蹄印。

　　似乎是凭空出现的，地面陷下去寸许。

　　李道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看向自己时，身体涌现出的力量，足以将地面都按压下陷。

　　“我这是得罪了个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来替蜈蚣精寻仇的吧？”

　　“我做事那么隐蔽，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道玄晃了晃脑袋。

　　“不想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想不通的事他从不去纠结，他不一个喜欢为自己徒增烦恼的傻子。

　　带着何春桃和九尾狐下楼吃饭。

　　席间。

　　九尾狐忽然轻声开口：“小仙君，这里的妖气非常浓重，且带有敌意。”

　　“我知道的。”

　　李道玄喝一口粥，表情淡然道：“孔先生早就说过了，大梁国妖修极多，这也是正常的。”

　　“不止如此……”九尾狐道：“唯独我们住的这件客栈，妖气尤为浓重。”

　　李道玄想起了昨晚的牛头人，想必除了他，也有其他妖修在盯着自己。

　　不知碍于什么原因，没有贸然出手。

　　“吃过饭我们就离开。”

　　“好。”

　　早膳刚吃一半，李道玄忽然放下碗筷，嘴角微微翘起。

　　九尾狐也坐直了身子，对身旁的何春桃道：“小妹妹，你听话，先进小仙君的圣铃中休息会。”

　　何春桃跟了李道玄那么久，哪怕再迟钝，也知道麻烦来了。

　　于是放下还未吃完的饭菜，快速钻进李道玄怀里，转眼间消失不见。

　　一个巨大阴影投在墙上，仿佛一头结实的野牛，一动不动。

　　‘咯吱。’

　　客栈大门被关闭。

　　阴影随之消失不见。

　　屋内视线受阻，昏暗了几分。

　　身后，传来沉闷的声音。

　　“区区四阶修者，连我五阶巅峰的三弟都能杀掉，本领倒是不小。”

　　李道玄缓缓回头，对上那人视线。

　　果然是昨晚的牛头人。

　　耳边传来九尾狐的声音：“这是六阶妖修，我们不是他对手，想办法逃！”

　　李道玄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便对牛头人说道：“不敢当，贫道实力低微，实在不敢称一声本领不小。”

　　牛头人皱起了眉：“那你是说，我三弟他太笨了？”

　　“对，不光笨，还蠢。”

　　李道玄露出和善笑容。

　　……

　　猝不及防！

　　九尾狐和牛头人同时瞪大眼睛。

　　“小仙君，你疯了？你说什么昏话！！！”

　　明知道对方是六阶妖修，还不要命的说这些蠢话，不是疯了是什么？

　　哦不对！

　　他本来就是疯子。

　　九尾狐紧紧攥着秀拳，视线扫过四周，寻找着最佳逃生路线。

　　牛头人愣了好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一步步走向李道玄。

　　“本想与你好好谈谈，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九尾狐迅速后撤，象征性道：“小仙君，快逃！”

　　刚睡醒的双头哥，正从楼上下来，见此一幕，躲在楼梯口紧张观望。

　　李道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牛头人，淡然一笑：“你若想杀我，昨晚就动手了。”

　　对方既然是六阶妖修，想杀一个四阶修者，还不是喝杯茶的工夫就能做到。

　　何必跟踪了一晚后，迟迟不肯动手，非要拖到今早呢？

　　而且昨晚李道玄明显能感受到牛头人所带来的威慑力，那是故意露出来的。

　　地下的牛脚印就能证明。

　　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头老牛另有所图。

　　牛头人沉默片刻，忽然呵呵笑出了声。

　　“我原以为你是个疯子，现在看来，你不仅不疯，甚至还很聪明。”

　　“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李道玄自始至终都面露微笑，丝毫没有逃和打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逃也不一定能逃。

　　倒不如摊牌。

　　看看对方想要什么。

　　牛头人走到李道玄身边，与他面对面说：“那颗头颅。”

　　李道玄捂住了鼻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头颅不在我这。”

　　“你放屁！”

　　牛头人怒了。

　　“老三拿走头颅之后，就被你给杀了，你说你没有得到头颅，你觉得我会信吗？”

　　“头颅真不在我这，我发誓，不信你可以搜身。”

　　李道玄伸出手，亮出三根手指。

　　他真没说谎，头颅现在确实不在自己这儿。

　　就像之前拿到的双臂一样，被师父以不知名的力量给拿走了。

　　牛头人的鼻子很灵，在李道玄身上嗅了嗅，确实没有嗅到那股充满灵力的气息。

　　“我不想杀你，你最好老实交代，头颅到底在哪里。”

　　李道玄叹了口气，挤出两眼泪，使用出了从小到大乐此不疲的手段。

　　骗技！

　　“唉，那头颅有多珍贵，我又何尝不知呢。”

　　“不满牛哥说，我确实是冲着头颅去的，可那蜈蚣精的手段实在高明，用结界将我困住，放满一池子毒液，意图毒死我。”

　　“我侥幸逃了出来，那蜈蚣精却没能逃走，反被自己的毒液侵蚀而亡，那头颅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瞧见过。”

　　“不过他临死前，一直朝着他的山洞爬，我想头颅可能会藏在那里。”

　　牛头人眯起了眼睛，不停的打量李道玄，似乎在斟酌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看了片刻后，他惊奇的发现。

　　这道士一点骗人的痕迹都没有，神情认真，泪水横流，眼里藏着一股叫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怯态。

　　牛头人想了想，抓住李道玄的胳膊。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