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血饲玲珑骨·往生断前尘
林渊拽着苏璎珞残破的右臂冲出传送阵时，靴底粘稠的血浆在青石板上拖出两道暗红痕迹。往生涧的阴风追着他们的脊背灌入甬道，风中裹着碎骨摩擦的声响，像是三百个林家先祖在同时冷笑。
“往左！石壁上有我第七世刻的暗门！”苏璎珞的声带发出齿轮卡壳的杂音，她腹腔裸露的青铜支架正被蚀骨毒液腐蚀得滋滋作响。林渊挥剑劈开迎面扑来的藤蔓，藤条断裂处喷出的汁液竟在地上汇成“叛徒必死”的血字。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半截腐朽的青铜鼎倒扣在祭坛中央，鼎身上缠绕的锁链早已锈断，露出下方三丈宽的暗道。苏璎珞突然剧烈抽搐，她脖颈处的星陨印泛起青光：“有埋伏......是炼傀堂的尸犬！”
话音未落，暗门内窜出七道黑影。这些半人半犬的怪物还穿着苍梧外门弟子的服饰，裸露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嵌着林家特有的貔貅纹钢钉。为首的尸犬右爪握着半块玉牌——正是林渊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家主令。
“畜生！“林渊的剑锋劈开尸犬天灵盖，却见它颅腔内跳动着青铜齿轮，齿轮表面刻着生辰八字：癸亥年七月初七。这是他的出生时辰。
苏璎珞突然甩出妖火焚毁两具尸犬残躯：“别碰那些齿轮！这是用你的胎发做引子的噬魂蛊！“她话音未落，剩下五具尸犬突然自爆，飞溅的青铜碎屑在空中凝成血色符咒——正是往生涧石碑上的“诛心”二字。
林渊的后腰撞上祭坛边缘，九窍玲珑骨从怀中滑落。骨身第八个孔窍中渗出的黑血在地面蜿蜒成蛇形，蛇头指向青铜鼎下方某处。他挥剑斩断鼎足，露出埋在地下的琉璃匣，匣中静静躺着半截焦黑的桃木剑——正是妹妹阿沅七岁时为他刻的生辰礼。
“叮！“桃木剑突然震颤着立起。剑尖所指的墙壁上浮现出血色人影，正是三年前被投入炼器炉的阿沅。她浑身皮肤焦黑脱落，却仍保持着递出木剑的姿势：“哥哥，往生咒的阵眼在鼎耳......“
苏璎珞突然暴起，仅剩的左手刺入自己右眼窝。她抠出眼球砸向琉璃匣，机械眼球在半空解体成三百枚青铜钉，将阿沅的残影钉死在墙上：“幻象！鼎耳嵌着窥天镜碎片！“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寒潭底那具白骨膝上的玉简记载：窥天镜乃初代天魔左眼所化，能映射人心最深处的执念。剑锋挑开鼎耳锈迹的刹那，镜面碎片迸发的强光吞没整个祭坛——
他看到十二岁的自己跪在祠堂。二长老的玄铁杖抽裂青砖，父亲的头颅就挂在房梁上晃荡，凝固的血珠正一滴一滴砸在自己手背。屏风后闪过母亲的衣角，她手里捧着盛满蚀骨散的酒壶......
“假的！“苏璎珞的断臂穿透镜面。幻象轰然崩塌，真正的鼎耳处卡着块血色晶石，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林渊的胎记突然灼痛，掌心九窍玲珑骨竟自主飞向晶石，第八个孔窍如活物般张开，将晶石整个吞入。
“那是你第一世的心头血！“苏璎珞踉跄着扶住石壁，“苍梧用禁术保存了九百年，就为今日......“
整座祭坛开始坍塌。林渊的脊椎发出爆豆般的脆响，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往生碑同源的铭文。他挥剑劈开坠落的巨石，剑气扫过之处，石屑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的画面：初代剑主林九霄被白无垢剜出心脏，血溅在青铜鼎上的瞬间，鼎耳处的晶石亮起妖异的红光。
“原来如此！“林渊的瞳孔裂成三重环。他看清晶石中封存的不仅是心头血，还有被篡改的记忆——三百年前真正堕魔的，是贪图诛魔剑力量的白无垢！
苏璎珞突然闷哼倒地。她胸腔内的青铜支架彻底崩解，露出半颗琉璃心脏表面蔓延的裂纹：“快走......九窍噬主......“话音未落，她心口的星陨印突然亮如白昼，整座暗道被照得纤毫毕现。
林渊这才看清，暗道四壁镶嵌的根本不是青砖，而是层层叠叠的林家子弟头骨！每个头骨的天灵盖都被钻出小孔，孔洞中延伸出的青铜丝线汇聚到祭坛下方——那里埋着口水晶棺，棺中少女与阿沅的容貌别无二致。
“阿兄......“棺中少女突然睁眼。她的声音与传送阵中的母亲残魂如出一辙，“让我帮你结束这轮回......“
九窍玲珑骨突然暴走。八道孔窍中射出青铜锁链，将林渊牢牢捆在水晶棺上。棺盖自动掀开，少女的指尖刺入他胸口，剜出的心头血在半空凝成血色钥匙——正是开启往生轮盘的最后一道枷锁！
“三百条至亲性命，九百载轮回业障。“少女的声音陡然变得苍老，那是白无垢在借尸还魂，“今日便用你这第九世的剑骨，祭我苍梧万世基业！“
林渊的牙龈咬出血来。他看见苏璎珞正用残躯撞向祭坛立柱，试图引发塌方阻隔锁链。琉璃心脏的碎渣在她身后拖出金色轨迹，像极了第七世合卺时洒落的合欢花瓣。
“你错了。“林渊突然嘶声大笑，“这具肉身里流的，从来都不是林家的血！“他猛然咬断舌尖，喷出的血雾中混杂着细小的青铜碎屑——这是三日前在膳堂茶水中的蛊毒！
九窍玲珑骨突然发出刺耳尖啸。锁链如遭雷击般缩回孔窍，水晶棺中的少女七窍喷出黑血。林渊趁机挣脱束缚，诛魔剑贯穿棺椁的瞬间，他看清棺底刻着的真相：阿沅的生辰八字旁，赫然并列着白无垢的姓名！
“老匹夫！你连自己的血脉都炼成傀儡！“剑气搅碎水晶棺，飞溅的碎片中浮现出尘封的记忆——三百年前白无垢与林家侍女私通诞下女婴，为掩盖丑闻，他将婴儿炼成剑傀，正是阿沅的前世。
往生轮盘虚影在头顶显现。林渊的九窍玲珑骨彻底化作青铜色，第八个孔窍边缘的裂痕蔓延至整个骨身。苏璎珞用最后的气力扑到他背后，半颗琉璃心脏硬生生塞进骨身裂缝：“用我的妖丹填窍......快......“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九窍玲珑骨迸发出刺目金芒。林渊的瞳孔完全蜕变成三重血色环，视野所及之处，青铜尽数化为齑粉。白无垢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没用的！往生阵已成，这苍梧地界三千生灵皆是我的......“
“闭嘴！“林渊并指如剑点向虚空。九窍玲珑骨脱离肉身飞旋而起，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塌。他看清了——所谓往生阵的核心根本不是祭坛，而是整个苍梧学院地底埋着的九百口青铜棺！
苏璎珞的残躯突然化作流光融入诛魔剑。剑锋暴涨三丈，挟着破空之声劈开地面。尘土飞扬间，地底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每口棺材都伸出青铜手臂，手臂末端攥着刻有林渊姓名的命牌。
“这一世，我偏要逆天改命！“林渊跃入地底裂缝。诛魔剑横扫而过，九百口棺材齐齐炸裂，飞溅的尸块在空中凝成血色符咒，又被九窍玲珑骨尽数吞噬。
白无垢的惨叫响彻云霄。林渊的剑尖抵住最后一口青铜棺，棺内蜷缩着三岁模样的阿沅傀儡，她掌心攥着的桃木剑穗沾满尸油：“哥哥，我好疼......“
剑锋毫不犹豫地刺穿傀儡心脏。林渊的左眼流下血泪，右眼的血色星图却愈发清晰：“安息吧，下一世......“他捏碎命牌的瞬间，往生阵轰然崩塌。
朝阳刺破云层时，林渊站在苍梧废墟之上。九窍玲珑骨悬浮在身前，第八个孔窍已被妖丹填满，裂纹处生出细小的血色晶簇。怀中的红绳剑穗突然无风自动，指向东方天际——那里，九座青铜巨门正在云海中若隐若现。
“天墟......”他碾碎掌心最后一粒青铜残渣，“该清算总账了。“
十里外的断魂崖上，妖族圣女的新躯壳正在凝聚。她脚边的血泊中浸泡着半块窥天镜碎片，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三百个正在熔炉中哀嚎的苍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