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顿时就知道了劳勃口中的两个孩子指的是谁,惊疑不定的问:
“你们已经动过手了?”
“不然呢?等你哪天回心转意,搁置那可笑的正义与荣誉,远赴狭海对岸替我动手吗?”
国王有些得意的瞅了他一眼,却紧接着咳出一摊鲜血:“可我错了……我做错了,我错不该小觑了那两个坦格利安的余孽……居然寄希望靠一杯毒酒,就能够解决问题……”
他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奋力的砸在床沿上:
“他们不但没被毒死,反倒借助它……成了科霍尔自由城邦的总督……那么,下一场九铜板王之战①,还会远吗?这一次,可就不是黑火叛乱那么简单了,韦赛里斯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坦格利安,手中还有三条每日都在俱增的龙……我反正是看不到龙焰焚城的那天了,奈德,我是替你们……感到着急啊……咳咳。”
艾德不由为这个震撼的讯息而陷入沉默,与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自我怀疑。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当韦赛里斯带着三条龙与悬挂着三头龙旗帜的厄索斯大军横渡狭海,君临维斯特洛大陆,身为骑士的他,真能抵挡的住吗?
“没时间废话了,拿纸笔来。就在那边桌上。把我说的写下来。”
神情恍惚的艾德近乎是依靠本能,才把纸摊平在膝盖上,拿起羽毛笔:
“陛下,请您指示……”
“以下为拜拉席恩家族的劳勃一世,安达尔人和其他人的——把他妈的那些鬼头衔通通放进去,你知道是哪些——的遗嘱。余在此任命临冬城公爵,国王之手,史塔克家族的艾德为摄政王及全境守护者……自余死后……代余……代余统理国事……俟吾儿乔佛里成年……”
“可乔佛里根本就不是你儿子啊……”心不在焉的艾德刚脱口而出,才惊觉过来,就看到原本就正在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的劳勃,正怒目圆睁的盯着他:
“你刚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来听听!噢,我真该一剑捅死你,好让你跟我一起下地狱的路上,给我他妈的解释清楚……”
“劳勃……你听我说,也许这很难让你接受……但更准确的说,乔弗里他们,都不是你的孩子。”艾德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查到的真相言简意赅的告知自己这位命不久矣的国王。
劳勃整个人都气笑了,甚至变得中气十足,咬牙切齿:
“我那个三个……哈哈,他妈的没有一个是我的种?!嗯?全都是瑟曦那婊子跟他那个弑君者弟弟乱伦出来的孽种?这可真是他妈的惊喜,操你的,奈德,我可真是没想到,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居然还有一个比我被野猪拱死还要天大的笑话,他妈在等着我!操!”
以至于这位口齿都开始溢出破碎血块的国王,都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语道:
“难道这就是老天为我下毒给两个孩子遭的诅咒报应吗?哈!可他们还屁事没有!我可真他妈是个笑话!是不是啊奈德,哈哈哈,哈哈哈哈!”
“陛下,您还要我写什么?”艾德试图用遗嘱转移他的注意。
“还他妈写个屁的遗嘱?你让我把王位传给谁?他妈没有一个是我的种!一个都没有!噢!诸神啊!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你都庇佑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吧!”
“冷静一点,劳勃……”
“你教我怎么冷静!我操你的奈德!”这位国王竟是挣扎着坐起身来,胸腹的缝合全部递次崩开,可无论是神情还是意志,却是一如当年在三叉戟河畔,面对雷加·坦格利安一般,英勇,无畏:
“把人都叫进来!还有瑟曦那个该杀千刀的婊子,还有他那个该下地狱浸热油的弑君者弟弟也给我押过来!”
“你先躺下!”艾德感觉自己快疯了,这个死胖子跟着了魔一样,力气大的要命,跟头发疯的野猪一样,摁都摁不下去。
“把泰温那个狼心狗肺的老东西也给我召过来!我要把这帮天杀的兰尼斯特,全都操上一遍!!!”
“操你的……兰尼斯特……”劳勃朝门口伸出的手,终于垂落在地。
当兰礼公爵、派席尔、巴利斯坦一众人听闻到动静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位国王坐立在那已被鲜血浸透的床铺上……
一如正在前往率军讨伐背叛者的征途一样。
靠在自己义兄弟奈德的肩上。
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却未曾留下一份完整的合法遗嘱。
于是留给奈德与红堡的……
注定是,风暴前的骤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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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狭海对岸的厄索斯大陆,因风吹过连绵起伏的多斯拉克海。
奥柏伦亲王因韦赛里斯交托给他的嘱托,陷入久久难以平静的震惊之中。
眼前这位借助国王劳勃的一杯毒酒,兵不血刃的拿下科霍尔一席总督之位的坦格利安国王,希望他能够代自己回到维斯特洛,确认这位梦行者的另一个‘预言’:
即国王劳勃驾崩。
王后瑟曦发动政变,拥立与自己兄弟詹姆所生之子,乔弗里为新王。
而被任命为国王之手的北境公爵艾德·史塔克,沦为阶下囚。
如果以上三件事项成立,那么艾德被捕入狱的消息传至临冬城后。
其长子罗柏·史塔克将召集临冬城旗下的所有旗主军队,举兵南下。
与此同时,西境公爵泰温·兰尼斯特将派遣军队西进,由其子詹姆指挥向北进军,开始骚扰与袭击河间地,以巩固乔弗里的王位。
蓝礼·拜拉席恩将在南境宣布自己为国王,并在高庭提利尔家族的支持下,组建军队,开始北伐。
龙石岛领主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亦会认为,自己才是劳勃的正统继任者,将于风息堡与兰礼对峙。
一场席卷维斯特洛大陆的五王之战,即将开幕上演。
即便此前奥柏伦已经听说过有关梦行者的预言故事,比如有关提利昂那个兰尼斯特家的小怪物,会为了一个妓女而弑父,最终杀死那个西境那位最有权势的公爵那样。
但也正如韦赛里斯所言的那样,即便是梦行者的龙梦,也非不可改变。
所以哪怕红毒蛇因为姐姐伊莉亚的死,对兰尼斯特恨之入骨,也没有真的指望靠一只侏儒来替自己报仇雪恨。
也正因如此,在此之前,韦赛里斯的龙梦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能够令他短暂愉悦的可能,而非是一种必然。
可此时此刻,自这位坦格利安家王子口中论述的一切,是如此的详实,就仿佛这一切,都已经如同一场已经发生过的棋局一样,在这位陛下的脑海中,推演过一遍。
而这位陛下要他做的,也绝非什么需要他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办到的难事,恰恰相反,这个任务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
简单到,只需要向红堡传递出一个消息便好:
“詹姆兵败于河间地,被罗柏·史塔克所俘?”
韦赛里斯流露出惑人的微笑:
“但时机上的把控很重要,要在艾德·史塔克即将被斩首示众之前,宣布承认自己的谋反之罪,并宣誓加入守夜人之后,这个短暂的时间窗口内,刚刚好,呈现在摄政太后,瑟曦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