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正月初七的北京城飘着细雪,陆清崖裹着褪色的军大衣钻进前门廊房二条的胡同。煤球炉子的烟气混着卤煮火烧的香味,却盖不住他背包里那枚西夏铜符散发的腥气——这是三天前在西黄寺地宫缴获的战利品,此刻正在帆布夹层里规律性震颤,如同某种活物的心跳。
崇文门菜市场的夜班卡车隆隆驶过,震得胡同墙头的枯草簌簌作响。陆清崖突然刹住脚步,借路灯瞥见砖墙上新刷的标语旁,贴着一张泛黄的《燕都古迹分布图》。这张本该躺在首都博物馆库房的民国地图,此刻却用图钉钉着半张宣纸残片,纸上赫然是他父亲陆天青的笔迹:「景山寿皇殿东庑房,第三块金砖下」。
次日清晨的故宫神武门还结着冰凌,陆清崖的文物局通行证却被拦在安检口。保卫科新来的干事翻着登记簿冷笑:“陆同志来得不巧,青铜器馆昨夜失窃,所有编外人员暂不得入内。”
他退到筒子河边摸出铜符,发现其表面浮出细密水珠——这物件遇水显形的特性,是三天前在西黄寺地宫与苯教祭司搏命时发现的秘密。铜符内藏的西夏文此刻正渗出暗红色:“午时三刻,日影指坤”。
抬头望向太和殿方向,金銮殿顶的十只脊兽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陆清崖突然想起楚望舒说过,西夏王陵的鸱吻排列暗合二十八宿分野。他摸出钢笔在掌心推算,当笔尖停在”井宿”方位时,铜符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正午的大栅栏人头攒动,瑞蚨祥绸缎庄二楼却门窗紧闭。陆清崖按父亲手迹找到这里时,柜台后的老朝奉正用鸡毛掸子轻拂一尊青铜甗。那商周炊具内壁泛着诡异的蓝光,细看竟是用失蜡法铸造的集成电路板。
“陆家小子比约定迟了七年。“老人从玳瑁眼镜后抬起眼皮,枯枝般的手指敲了敲青铜甗边缘的饕餮纹,“令尊1958年委托保管的物件,昨日突然开始自发热。”
陆清崖的指尖刚触及铜器,整条廊坊胡同突然断电。黑暗中,青铜纹路亮起幽蓝光芒,在墙面投射出《坤舆万国全图》的虚影。更骇人的是地图上的交趾位置,竟叠加着1974年西沙海战的军用坐标。
戌时的钟楼在积雪中沉默如巨兽,陆清崖攥着从青铜甗取出的玉琮形密钥,后背紧贴着万历年间铸造的永乐大钟。追兵皮靴踩碎冰面的声响从四面逼近——那些穿七四式棉大衣的”稽查队员”,腰间却别着日制索尼随身听大小的信号干扰器。
“楚姑娘没教过你?“领头者突然亮出半块虎符,“火种计划不需要失控变量。“他按动干扰器开关的刹那,永乐大钟突然自鸣,声波震得积雪簌簌坠落。陆清崖趁机将玉琮塞进钟体裂缝,明代铸钟匠预留的暗格轰然洞开,露出半卷用聚酰亚胺薄膜保存的战国帛书。
子时的白云观后山,枯枝在月光下投出符箓般的碎影。陆清崖用帛书裹着的磁石打开密室石门时,沈墨白正擦拭着那台海鸥DF相机。暗室里陈列的物件令呼吸停滞:西周青铜尊与IBM5100电脑并置,敦煌飞天帛画连接着示波器,最骇人的是玻璃舱内沉睡的楚望舒——她锁骨处的凤凰胎记正与舱体外的甲骨文产生共振。
“这是你父亲参与的第三次文明观测。“沈墨白掀开墙角的防雨布,露出刻满良渚神徽的铅酸蓄电池,“每次能量爆发都是为了校准这个。”
陆清崖的铜符突然嵌入控制台缺口,全息投影瞬间笼罩密室。当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画面与北宋《武经总要》的火器图重叠时,他终于读懂青铜卫星群的运行轨迹——那些环绕地球的古老器物,正在把战争数据转化为文明演进参数。
次日黎明,陆清崖站在永定门城墙遗址,看着首班20路公交车的尾灯碾碎薄冰。沈墨白留下的胶卷显示,父亲在1966年某次科考中,曾用洛阳铲掘出过刻着二维码的战国玉璧。而楚望舒苏醒后的第一句话,是用粟特语念出《纽约时报》昨日头版的英文标题。
当他把玩着那枚变得滚烫的西夏铜符时,晨练老人收音机里突然传出新闻:“研究所今日正式启动珊瑚礁修复工程…“播报声与铜符震颤频率逐渐同步,陆清崖知道,该去会会那位能用黎语解读量子编码的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