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海上划行数个时辰。日出海面,忽起风浪。众人将木筏划到附近小岛。杨得安命一部分人烤鱼,另一部分人捕鱼。待众人吃饱后,海面又风平浪静,便划着木筏,驶向东北方。他们一天只吃两顿,时近傍晚,他们又把木筏停靠在附近岛屿。一部分人出去捕鱼采果子,一部分留下烤鱼。晚上,在海岛上露天而睡。
如此过了五日,杨得安等人终于回到陆地。众人万分欣喜,不停的欢呼呐喊,在海上漂泊岁月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杨得安走近李宛,拱手问道:“夫人,上将军的老家在涿州,距此至少有三千里,路上多有兵匪,还是由我等护送夫人回家吧!”
李宛道:“多谢杨将军。虽然涿州距此三千里,我等可以慢慢走,总有一日会到涿州。况且将军这番打扮,恐惹事端。”
杨得安经李宛提醒,才发现自己和身旁兵卒都穿着宋军的盔甲,连忙施礼道:“多谢夫人指点。若非夫人提醒,我等穿这些衣服招摇过市,估计早被鞑子砍了。我现在带着弟兄们去弄几件衣服来。夫人在此等候,我速速就回。”
李宛道:“将军还是赶紧去换身衣服,若是被蒙古人瞧见,那还了得!”
杨得安道:“是,我现在就带着弟兄换衣服去了。”说罢,便带着群兵到附近的村庄找几件衣裳。村民见这群人面污脸垢,虬髯乱生,身着盔甲,手执刀剑,乍看去像是一伙流匪,纷纷躲进家中,不敢照面。
杨得安直接令人去抢各家各户在院内晾晒的衣服,再人人换上,又跑回原处与李宛等人汇合,却未见一人。杨得安知道李宛不愿众人护送,便带着众人离开。
此时,李宛牵着张文通,带着张正明,走在回涿州的路上。李宛对张文通道:“刚才你怎么没跟你杨叔叔去呢?那晚,你不是说想和杨叔叔去共举大事吗?”
张文通道:“杨叔叔,为人急躁,难成大事。”
李宛笑道:“你年纪这么小,居然还有识人之能!”
张文通忽然一阵扭捏,道:“奶奶,通儿想和杨叔叔打鞑子是为了替爹妈和爷爷报仇!”
“你无论替谁报仇,奶奶也不希望你去打鞑子!你还是跟奶奶回老家去,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张文通辩驳道:“难道爹妈,还有爷爷就这样被鞑子害死,咱们也不管吗?”
李宛嘘了一声,环顾四周,低声道:“你爹妈还有你爷爷是为国尽忠。你想为他们报仇,那就得灭掉蒙古。你爷爷拥数十万义军,从临安一直败到崖山。你有什么?不要再白日做梦。你还是一个孩子,里面艰辛,你是不懂的。奶奶不希望你有事!”
张文通忍泪不言,因为想到张世杰临死前句句嘱托,不能告诉李宛详情。忽的耍起性子,悻悻地往前走着。李宛和张正明百哄不得,便由他去了。张文通越想越觉得憋屈,竟快步走起来。
张正明正欲上前拦住张文通,却被李宛叫住:“随他去吧。等到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
张正明道:“那好吧,咱们就在后面跟着,免得他出了什么事!”二人放慢脚步,保持与张文通相隔十数丈远。
忽然,一阵马嘶,十名蒙古骑兵迎着张文通驰啸而来,不停的欢呼。张文通瞅见蒙古兵的后面拖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脸上铺满伤痕,已瞧不清原先模样,身上的衣衫被地上的沙石磨得破破烂烂。
张文通瞧得害怕,转头跑向李宛处。蒙古兵素来喜欢追逐猎物的感觉,他们瞧见张文通狂奔,便驾马疾驰,追赶张文通。须臾间,一名蒙古兵追上张文通,将他提到马背。
张文通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蒙古兵们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见他在大喊大叫,心中更是欢喜,“喔喔”大呼。忽然,蒙古兵将张文通扔到另外一人马背。张文通趴在马背,担心从马背上摔下去,拼命的抓住马鞍,来保持身体的平衡。由于马速疾快,张文通无法抓稳马鞍,急的又哭又叫。
李宛望见张文通被蒙古兵抓走,立刻挡在蒙古兵的路前,大声喊道:“快放下我孙子!”蒙古兵肆无忌惮,仍是驾马驰骋,撞向李宛。张正明迅速将李宛拉到一旁,以免她受伤。蒙古兵从二人身旁疾驰而过,李宛急道:“正明,快去追,快去追!”说罢,张正明竭尽全力的追赶蒙古兵。
蒙古兵为首的十夫长瞥见张正明正追向他们,便用蒙古语对身旁蒙古兵道:“巴图,你把后面那个老太婆和那个汉人给我射死。他们太吵啦!”
巴图道:“是,十夫长。”说罢,扭转身,拈弓搭箭,瞄准张正明胸口,射出一箭。张正明一见,急忙将身子偏向左侧跑。这一箭正射中他的右臂。他感到箭头已入骨髓,痛的撕心裂肺,立即捂着伤口,仍是继续追赶。
巴图又射出一箭,张正明急忙滚到在地。这箭从他耳旁穿过,划破耳皮。蒙古兵渐渐远去,没入远处。李宛追上张正明,看了一下张正明伤口,道:“忍着点,娘把这根箭弄断。”
张正明疼道:“娘,不要管我,快,快去救文通!”
李宛望着蒙古兵远去的身影,知道再也追不上蒙古兵,心道:通儿,奶奶救不了你。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李宛双眼泛红,紧紧握着箭的前端,对张正明道:“正明,不要说话,忍着疼!”话音刚落,便将羽箭折断,续道:“咱们现在赶紧去找户人家,借些刀具将你这箭头取出,包扎伤口,免得皮肉溃烂。”张正明道声好。李宛扶着张正明一步一步地徐徐向前。
二人在附近找到一户人家,借些刀具、夹具。李宛用刀割开张正明中箭之处,用夹具取出箭头,再包好伤口。母子二人商议,为了等张文通以后能寻回来,就在当地定居,不回涿州。后张正明的后人迁徙至台州,因此现今台州仍存着张世杰后人。
再说张文通被蒙古兵掳去,由于连续被蒙古兵互相扔来扔往,早被吓得魂飞魄散,泣不成声。蒙古兵没有听见张文通哭声,顿感了然无趣,便随手将张文通往前一掷。
张文通吓得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暗道:这回肯定要摔死。忽感有两只手托住他,窃自惊喜。又听得有人用蒙古语大声斥道:“你们这些无名小卒知道冲撞了何人?”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一名喇嘛正单手抱着他。那喇嘛大约四十岁年纪,浓眉大眼,面颊血红。旁边还有一个小喇嘛,紫棠面色,身材瘦小,约莫二十五六岁。张文通想起刚才声音乃是一少年声音,便猜刚才是这个小喇嘛所说。
两个喇嘛出手救了张文通,又斥了众蒙古兵,十夫长顿感脸上无光,登时怒道:“就是昆仑神,老子也敢撞。”说罢,众人抽出自己的腰刀,驾马疾冲向大小喇嘛。
大喇嘛十分泰然,拉着小喇嘛,闪至路边,随后放下文通,对小喇嘛说道:“真迦,你先照看他一下。”
那小喇嘛名叫做杨琏真迦,乃是大喇嘛的徒弟。杨琏真迦道:“是,师父。”
张文通见大喇嘛这一跃,知他的武功不弱,但见对方人多,不禁担心大喇嘛的安危,便道:“大师,您要小心啊!”
大喇嘛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道:“多谢小施主关心!“旋即转过身。蒙古兵驱马追至身前,大喇嘛不加闪躲,伸出一双肉掌,硬硬的打在左右两匹马的脖子上。那马吃疼,长鸣一声,轰然倒地。马上的蒙古兵也跌倒在地。
余下八人大惊失色,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十夫长眉目示意余下蒙古兵一齐上前。众人畏惧大喇嘛的武功,无人敢动。大喇嘛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众人以为大喇嘛又要使出厉害的杀招,连忙扔刀下马,跪地俯首,颤道:“圣僧饶命,圣僧饶命!”
大喇嘛道:“今日贫僧略施小惩,望诸位施主记住,万生平等,日后不可多早恶孽!”蒙古兵连声称是。
大喇嘛又道:“诸位施主颇具慧根,知错能改,佛祖会保佑你们的!”蒙古兵又连说几声对。
“施主请回吧!”大喇嘛仍然心平气和地道。
“还不快滚!”杨琏真迦在旁叫道。蒙古兵忙不迭地爬起身。杨琏真迦又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今天打你们的是当朝国师八思巴,不要牵连其他的人,听见没有?”蒙古兵惊闻眼前此人乃是当朝国师八思巴,急道:“冲撞国师,我等死罪,死罪!”
“无事!无事!你们回营后,也要规劝其他兵将,莫要残害生灵”八思巴道。
“你们都听清没,还不快走!”杨琏真迦厉声斥道。
蒙古兵匆匆的骑马离开。八思巴森然道:“真迦,我此行江南乃是为了与当地高僧参研佛法,不想惊动各地官府。你将咱们行踪暴露,意欲何为?”
杨琏真迦巧言道:“师父不知。这些兵匪,若是不施警告,必然会抓当地僧侣问责。到那时会有无辜的人受到连累。我将您的身份告诉他们,也是避免他们乱抓人!”
八思巴道:“原来是这样,亏你有心。为师错怪你了!”
八思巴忽然瞧见趴在地上的女子,衣衫破碎,立即蹲下身子,探一下鼻息。那女子久被拖拉,早无气息。八思巴心生怜悯,命杨琏真迦将女子就地掩埋,并盘地而坐为那女子念起《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亡灵。杨琏真迦身无铲具,便在附近村落借一把铲子,掩埋那女子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