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上玄月,如同一只小小的船,装载着希望和梦想越升越高。
浅淡的夜色下,一行人默默穿过几条长街。
走到半路,西门卿道:
“武松,你带吴梅娘自行回去吧。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到府里来找我。”
武松欢快的答应道:“好的,卿哥儿。”
吴梅娘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卿、卿哥儿,奴家、奴家……”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除了西门卿和武松心中有数外,别人都蒙在鼓里。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就从宜春院老鸨手中不花一文钱生生捞出一个姑娘来,这种手段,这种行为,真的让人惊讶意外。
从开始到现在,救人者西门卿,自始始终都没有和被救者吴梅娘说过一句话。只是略微看过一眼,在她行礼时点了一次头而已。
西门卿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的态度,让吴梅娘有些不安:她认识的西门卿可不是这样的。
既然救了自己,为何又不搭理自己?
难道为了救她武松而自卖自身了?
还是……
她心思繁杂,想要问个明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西门卿停住脚步,想了一下,郑重地说道:
“吴梅娘,你应该知道,我失忆了,以前的人和事全忘记了。这次出手救你,是因为武松。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武松。我也愿意看到你们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天。别的,还有什么疑问,晚点你问武松吧。”
黑夜中,吴梅娘看不清西门卿的表情神态,但她能从语调中听出诚恳和认真来。
吴梅娘又行礼道:
“谢谢卿哥儿,我会珍惜的。”
……
吴梅娘、武松两人来到租房处,武松开了门锁,看着黑洞洞的房间:
“小姐,我忘了买油灯、火绳。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卿哥儿要一些。”
吴梅娘抓住武松的衣服道:
“武松,以后你不要再喊我小姐了,你叫我梅娘吧。”
“小姐,那怎么行?你就是小姐啊。”
“以后我不是小姐了,我是你的梅娘!”
武松没明白这话,既然小姐这样要求了,想一想,答应了下来:“梅……梅娘,你松手,我去要油灯。这太黑了,看不见。”
吴梅娘没有松手,把身子往武松身上靠了靠,说道:
“武松,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今晚先不要点灯了,你知道床在哪儿吗?带我摸着进去,我累了,想睡觉。油灯明天再拿。”
“好,你拉紧我。”
好在房间是两三天前才收拾出来的,里面空荡荡的,家具很少,武松坚信这样摸黑走过去也完全没问题。
关了门,武松握住梅娘冰凉的小手:
“小心点。”
“嗯”
其实房间里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还隐隐能看见些模糊的影子。武松慢慢将梅娘引到地方,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才触摸到炕铺。
“到了,你小心点。”
“嗯。”
一阵窸窸窣窣,梅娘上了炕,躺好。
这炕是房间里原本就有的,很宽,床上的草荐草席是新买的,被褥则是从西门府拿的。
梅娘在炕上躺好,半天不见武松动静。在黑暗中脸热了起来,小声问道:
“武松,你怎么不上来睡觉?”
“小姐,你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回去睡。”
“武松,上来睡吧,我一个人害怕。”
黑暗中,少年挠挠头,有些无奈的道:“那好吧,我先去把门栓上。”
随后,武松将门闩栓好,去而复返,也摸索着上了炕躺好。
此时正是夏季,对武松来说,晚上不用铺盖,也一样没事。
黑暗中,梅娘找到武松的手,捏着少年温暖的宽大的手,才渐渐心安下来:
“武松,你是怎么说服卿哥儿来救我的啊?我觉得卿哥儿跟以前不一样。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说给我听听。”
躺在炕上的武松,因拘谨而全身僵硬,尤其是被小姐冰凉的小手抓住后,更是有种大气不敢出的感觉。正紧张着,听见小姐问话。想了想,边开始讲起来认识西门卿的过程,开始还有些磕巴,渐渐就顺畅多了。
其实,武松刚说了没两句,吴梅娘就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的少年,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着。
因为这一天终于把小姐救出来了,武松特别高兴。兴奋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梅娘在他没说两句时就已经睡着了。
……
清晨,武松早早睁开了眼睛,梅娘侧着身,将脸埋在他肩膀处睡的正香,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武松轻轻挪开身体,蹑手蹑脚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出卧室,缓缓拉开门闩,打开门,在院子里洗了脸,到街上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炊饼。
返回来时,见梅娘嘴角挂着笑意,还没有醒来。武松将用荷叶包着的炊饼放在炕边,梅娘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
武松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梅娘,才离开租屋。
回到府中,西门卿已经在树下扎马步了。而小懒虫小诏还没有起来——像这种主人起床了下人还在睡懒觉的情况在别的地方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西门卿练的虽然只是基本功,但武松知道他很认真专注。因此没有打扰他,只是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过得一阵,西门卿停下歇息。见武松蹲在院子里,有些意外:
“你不在家陪着你家小姐?过来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没钱了,屋里自己拿去。”
武松挠挠头道:“钱还没用完。我家小姐没睡醒,我呆在那边也没事。”
“我这边也没事啊。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这几天不用管我,我哪儿也不去。”
“哦,那我去喊小诏起床。”武松说着进了厢房。
西门卿歇息了一阵,继续练基本功……没人打扰,反复着,到快中午才停下来。
他发现武松居然还呆在院子里。
这小子,不去陪恋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两人昨晚吵架了?
不应该啊?
西门卿走到武松跟前:“你怎么还没回去?”
武松疑惑道:“回去干什么?”
“陪你家小姐啊。”
“我家小姐好好的,我陪她干嘛?早上走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两个炊饼呢。饿不着。”
……
果然是单身实力派!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如果不是吴梅娘,那他会不会因为此等实力而单身一辈子?
西门卿有些头疼,但也不能放任不管,毕竟他是自己小时候心目中的打虎英雄——当然了,长大后的看法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西门卿开始对他进行说教,怎么和女生相处,怎么哄女生开心之类的。说着说着,看见武松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随口道:
“怎么了?”
武松挠挠头:“现在这样,我家小姐就已经很开心了啊。”
得,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西门卿顿时无语,半天才道:“算了,闹那样子随你们自己高兴了。不过,你去屋里拿十贯钱回去,问问你家小姐,看看还缺什么东西,一并买齐了,算是我是送你们的贺礼。昨晚我看你家小姐好像身体不适,你请个大夫给她好好看看。有方子了,到药铺拿药去。别落下病根了。”
“贺礼?干嘛送我们贺礼?”
“……你们搬新家,也算是乔迁之喜。”
“哦。”
“这样吧,我再给你五天时间,老老实实陪着你家小姐,这五天不是钱花完了,不许到府里来。听明白了没?”
“不明白。”
遇到憨货,媒人当的有些头疼。西门卿恶声道:“不明白也不许来。不然,以后都不要来了。”
“哦。”
武松显得很不开心。
他实在不明白西门卿为什么非要他回去五天?买东西半天时间就足够了。剩下的时间,他做什么?难道还去码头装卸货物?
“我叫小诏给我帮忙去。”
给你们机会过过二人世界,他不香吗?
非要带个电灯泡,才舒服吗?
听见武松如此说,西门卿无奈的拍拍额头,不置可否走开了。再在这个呆子身边待下去,自己恐怕的郁闷死。
让西门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武松这一走,两人再次见面,已经是两年以后了。
武松见西门卿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知道西门卿到底有没有答应他,闷着头想了想,想起往常带小诏出去,也没有经过西门卿的同意。
武松带着钱带着小诏回到租房。
梅娘已经将屋子内外又仔细打扫了一遍——男人做这些家务事总是马虎些。
下午,先给梅娘抓了些药,又买了不少必需品,忙到傍晚。早早吃了晚饭,武松才将小诏送到府门口,看着小诏进了府才离开。
回到焕然一新的家中,武松居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熄灯上炕,随意的聊着天,才能让武松放松下来。后来就说到西门卿非要让他在家里呆五天的奇怪要求,就问梅娘:
“卿哥儿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黑暗中,梅娘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笨拙的可爱,把脑袋往武松的肩膀处靠了靠,说道:
“你不用想这些,只要记得卿哥儿是个大好人,是我们的大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俩个。你以后不要对不起他就行了。好好报答他。”
“哦,我也觉得卿哥儿是个好人。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呢。可惜老天不长眼,好人不长命。”
“嗯?卿哥儿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