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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亲故

藏锋行 朱小山 3572 2024-11-11 16:27

  星光渐起,夜色将临。

  莽山城的戒备果然森严,这一队苦力个个都从头到脚搜了身。

  但底层人多的是对策。尖嘴夫等进了城去茅房,把那个小瓶子取出来。

  “屎味儿。”猴腮妇嫌弃,往自己身上上了更多香味刺鼻的脂粉。

  “洗干净了。”尖嘴夫脸上畅快许多。不在意的接了盆子去打饭。

  经过一个白天的路程,监工带着他们到了莽山城军营。正赶上晚饭时候,这活儿包餐。

  “多点咸菜,多点馒头,多点疙瘩汤……”尖嘴夫端着盆碎碎念。

  给他打饭的小伙子不乐意了:“你干脆拿个澡盆来打呗——叔?!”

  打饭的小伙子是那个总被同辈人欺压而不得不照顾沙狼的小苏。

  “小苏?我是你婶子啊!”猴腮妇听见熟悉的声音两三步冲过来,把脸上厚厚的脂粉直接整块抠下来。

  那厚得仿佛假面一样的妆被卸下来后,小苏也一下认出来了,又激动又开心。他的记忆中,这两位都是小时候很照顾他的长辈。

  “修军营太苦了,我带你们去后厨做帮工。”小苏虽然在苏家内部总是受欺压,但在外还能借着苏家的名有些好处。

  夫妇俩被小苏带进后厨时还不敢相信。从突遇横财到身无分文,从被人暴打卖来做苦力到遇见同村小辈被尊敬对待。

  小苏取了伤药来,军营里总不缺这些东西。又架起炉灶烧起水来。

  “叔,婶,你们怎么离开村子了?”小苏印象里那件事发生后两位长辈就闭门不出了。

  两位长辈在村中有田有牛,做点磨豆腐种豆芽的活计,也还算过得去。有一个独子,三五岁的时候跟着几个老人去邻镇市集玩。

  一去不回。

  夫妇俩带着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找疯了那片地方,得到消息,说大概是死了。可能是偷吃东西被打死的那个,可能是玩水溺亡的那个,可能是被狼叼走的那个。

  小苏后来又为双亲送点东西去慰问,看见男的酗酒,女的擦地。边哭边擦,几件红木的家具嫁妆愣是给擦出包浆,转眼又被汤汤水水的呕吐物糊得面目全非。

  再后来小苏离开村子进了苏家从军,也断了消息。现在想来,已经过去六七年了。

  他乡遇故人,终究是件开心的事情。

  夫妇俩也激动,你一言我一语把过去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夫妇俩消沉许久后,来了一个邻家小孩,四五岁,总跟自家孩子一块儿玩,那天去市集,他们一块儿去了。

  邻家小孩儿说他记得有个生人和他们说话,后来孩子就不见了。

  孩子的葬礼都办完了,年龄相近的尸骨也认了几具,这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孩子,真的可信吗?

  夫妇俩求爷爷告奶奶借了小孩去市集认人,终于在狱里面找到一个已经被抓住的人贩子,人贩子始终不开口,终于夫妇俩给他弄来他要的酒和菜,临上刑场了,他让夫妇俩去个地下牙行看看。

  这时候他们已经只剩下村子里空空的一间房了,其余一切都卖了,本来也没什么钱,更不认识什么人,被骗得多了还是只能抱着希望去送钱。

  牙人满意地数着钱,总算再告诉他们一个地方,说孩子大概好像是被这家人买走了。

  就这样,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他们从北洲找到南洲。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方向了,只是停不下来。

  那个孩子一定还活着吧?应该已经十三岁了。过得怎么样?

  也许,也许下一眼就找到了呢?

  无钱无权无人的夫妇俩,就这么堪称奇迹地从北洲战乱、东洲混战、南洲混乱的路上横渡而过了。

  猴腮妇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鞋:“这,这是我们在北洲深山里找到的,这就是我做的那只……一定!”

  这个款式材质的小布鞋,街上五个孩子里有三个孩子都穿着。

  小苏叹一口气。抱着不可能的希望总比绝望好。“热水烧好了,叔,婶,你们今晚就先在这歇歇吧。”小苏起身向外走,夫妇俩忙不迭道谢。

  “诶?这是什么?叔的东西吗?”小苏捡起来一个瓶子,瓶塞不小心摔开了,里面的粉末撒出一些。小苏捡起来盖上瓶塞递回给尖嘴夫,突然喉头一阵收缩,“咯咯”响了两声、

  小苏有些奇怪,但没多在意。盛夏的晚上他突然觉得这凉风让人不适,走去把这房里的窗户都关了,才退出房门。

  屋顶上沈夫人轻笑一声。“这引子见效倒是快,没负了鸩霜谷那老毒物的名头。给我取来。”

  耗子依言,一息后将小瓶子递给沈夫人。片刻后,那小瓶中的粉末落入了苏家每一处水源。

  而尖嘴夫和猴腮妇半夜醒来后呸的一声,两人吐出了三颗金牙。

  第二天小苏去喂养沙狼犬时,心里挂念着叔婶的事,想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一不留神就又被沙狼犬咬了一口,虎口处细细地渗出血来,他倒是见怪不怪。

  “你说你看见了拐你的人贩子?就是这里?”小苏听见苏家墙外有小孩的声音。

  正巧小苏刚听了叔婶的事,对人贩子三个字极度敏感,身体比心理先一步行动,下一步他就已经单手撑过苏府院墙,在两个小孩面前从天而降。

  两个小孩,被小苏一手提溜一个地制住了。小苏就算是苏家军的吊车尾,对上两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

  这两个小孩,都是男孩。一个十二三岁,剃板寸的毛头,穿着简单朴素,面色红润,看上去挺健康的。刚刚说话的就是他。

  另一个孩子才五六岁模样,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看上去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大夏天里穿得严严实实的,让人担心要把那一身细皮嫩肉捂出痱子。

  这两人就是本来被林岳和江晓留在医馆的馒头和文川。馒头领着文川满城乱转悠的时候,文川突然说看见了拐他的人。馒头就带着他一路跟了过来,却没想到跟来了苏府。

  馒头警惕着莫名其妙的小苏,又担心林岳和江晓刚刚进了苏府,被发现了解释不清,浑身紧绷着拽住文川就想跑。

  小苏正组织词汇准备盘问一下,突然看见馒头后脖子一块深色胎记,旁边还有奴隶印记。

  “你叔你婶都找疯了,说他家孩子后脖子有印,听着像的孩子不管消息多远都去看。”

  “我们听说他被拐去给人做奴仆……”

  会有这种巧合吗?真如叔婶奢望的那样,下一眼就找到了?

  小苏一愣神,馒头短剑从袖中滑出,反手一击割向小苏喉咙,小苏一惊,撒开手后退几步,馒头趁机拽上文川一顿猛跑。

  小苏正要追上去,苏府内却有沙狼犬悲鸣,他望望快要跑远的小孩,和院墙高筑的苏府,懊恼地一拍大腿,返回了苏府。

  让沙狼犬发出悲鸣的是一个一米九倒三角,皮肤灰黑色,粗手大脚,方脸浓眉,厚唇高鼻,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壮汉。沙狼犬在他的欺负下都秃了。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小苏能参与的了。苏家家主要与那人大战一场,小苏见势不对跑回后厨,挂念着要说那小孩的事,嗓子却干涩得发不出声,一瓢水饮尽了才缓过劲来,对着夫妇二人道:“叔!婶!我见到了一个孩子,有胎记,有印记,他就在莽山城,和一个五六岁……”

  “和一个什么?说呀!”夫妇二人心焦地催促他。

  小苏的喉咙却如昨晚那般诡异地发出“咯咯”声,同时一直被他忽略的低热侵袭入脑,一阵阵反胃恶心。

  “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在一起……”小苏撑着说完这句,身体各处麻痒疼痛难忍,象有千百只蚂蚁从那些地方开始啃噬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被沙狼犬咬过还尚存血迹的虎口处,真让他想把这只手都剁了。

  “你怎么了呀?!小苏!小苏!”见小苏两眼一翻白就要昏死过去的样子,两人一惊,尖嘴男把小苏一翻,青年不算健壮但也绝不瘦弱的身躯就沉重地压上尖嘴男衰弱的脊背。

  猴腮妇心慌意乱扒拉开门。“找大夫,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两人带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小苏一路向外走,却看见几个着轻甲的健壮青年围了过来。

  “几位爷还行行好,放我们一条道,他不知道犯什么病了,也是你们苏家的人,万一慢了要出事啦!”猴腮妇在前开道,向着这几人卑言恳求。

  “几位爷说什么?”猴腮妇没听清这几人的声音。

  “咯咯……咯咯……”

  这几人都翻着眼白,喉头不断痉挛着发出“咯咯”声。嘴里不受控制流下口水,垂着两手弓着背,流风、滴水,一线光,对他们都是刺激。

  更何况心跳声吵得吓人的活人。

  几个异变的苏家军迅猛扑向夫妇俩。

  猴腮妇终于惊恐到了极限,她扯开嗓子大喊出此生惯来伏低做小所攒下的最高音量:

  “救命啊!苏家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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