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渐行渐远，徐清旧独坐船头，双眼迷离，单眼望着越来越近的那座孤岛。“就快要到了，怎么，要见大小姐了你还不高兴？”杨止笑道，双手划桨。

　　风吹的很是舒服，咸咸的味道钻进鼻喉。徐清旧呆呆地望着小岛，一手托着脸颊，一手无处安放，好像放到哪里都不自在。小船摇摇晃晃，就和他的心情一样上下起伏。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见了她应该说什么。”徐清旧淡淡说道。它的嘴上咧出笑感，回头看向杨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是别的事情我还能帮得上你，只不过我家那小姐自小脾气自小古怪，对我说过的话屈指可数。”杨止摇了摇头，他当知杨若华能亲自命人接这位傻小子自是有她的心思，只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不便明说，心里自是一清二楚。

　　徐清旧回过头去，二人无话。杨止只是划桨，徐清旧想帮忙却也无事可做，只能坐在船头，闭眼调养。

　　待到徐清旧睁眼时，是杨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到了。”杨止提醒道。

　　徐清旧揉了揉双眼，只见到天色渐晚，太阳将云彩烧成火红的颜色。“到了。”徐清旧喃喃自语，发现的确不远。码头很小，小的行人避身才可通行。徐清旧放眼望去，只见到码头旁有一小小栈桥，桥上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我把你放到码头自会有人来接你，我不能与你通行，我还有事，得回去了。”杨止吩咐道。他在岛上也算是一号人物，让他记在心里的人并不算多。对于徐清旧，他算是记下了这个在雨中与狂风周旋的人。

　　“你要去哪？”徐清旧问道。“你不和我上岛？”徐清旧看他神情并不自然，想来他是有自己的难处，自己也不好强迫他与自己通行。

　　“我得回船上，怎么说也是我出航的，若是我不在兄弟们也不好交代。等你上岛自会有人寻你。小心一点，现在这岛上可不算是太平。”杨止解释道，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杨若华的眼光有没有错，不知道这个道士能不能让这桃花岛换一换天色。

　　“再多的我只能说一句无可奉告。抱歉。”

　　徐清旧明白，点了点头。他心里不是滋味。烧杀抢掠自是无恶不作的恶魔，可是他并没有一点血腥气的味道，甚至他们是和蔼的。人情味道在他们身上待得越久就越是明显。

　　徐清旧想不明白，他觉得善恶的边界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模糊。好想他师父自小传授的道义经书也不全是对的。

　　未过许久，小船靠岸，徐清旧一脚跨过，转身面对着杨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杨止双手抱拳，转而划动双桨。

　　徐清旧挥了挥手，小声说了句再见。他与他相处不过几日，话从未说过几句。但在徐清旧的心里，有一种挚友互别的滋味。这种滋味逐渐勾起他的回忆，让他想起他远在天地一方的兄弟朋友。

　　“喂！”杨若华在徐清旧的身后大喊。她有些生气，生气自己等了他这么久，生气既然到了还不赶快转身看看自己。

　　徐清旧终又听见她那熟悉的声音，好似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我来了。”徐清旧转身笑道，他的不告而来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杨若华笑问着缓缓朝他走进，双眼不离他的眼眸。

　　“我……我就是想散散心，到了这实属路过？”徐清旧尴尬笑道，黝黑的脸颊泛着微红。“你还没说你呢，你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我回我家要需要告诉谁？中原那么乱，我一个柔弱女孩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杨若华笑道，歪着头，眼睛不离他的脸颊。

　　“那不是还有我……我和我的那一帮小伙伴的嘛。世道再坏，我也能让你独善其身。”

　　“是吗？”杨若华问道。“这么多天一定累了吧，你比在长安的时候黑了。”

　　“海上太阳毒辣，现在中原已经下雪了，这里还这么潮热。”徐清旧缩了缩脑袋，这几日他的确有些不适应，环境变化太快了。

　　“你还没说你来干嘛来的，为什么要进我们这海贼窝？你不知道路途上有我们的眼线？若不是有人告诉我是你来了，早在上船前就有人挡在你前面。”杨若华嘴上埋怨，其实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虽然她等了这么长时间，杨止受命后每一天只在码头痴痴等着他。见到徐清旧后，她的心里终是放下，放下了那遥遥无期的思念。

　　“我就是随便转转，不知怎的就到了这。”徐清旧笑道，嘴角有些尴尬？

　　“你就这么端着吧。”杨若华看着他的呆样有些生气。“这次来多住几天吧，我带你好好转转，我家里桃花酒最是甘醇，今晚我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喝酒？就你我二人？”徐清问道。

　　“怎么，你还嫌少？”杨若华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不是有些不好，若是家父见到，你我可能说得清楚？”

　　“那算了，过几天我请你喝喜酒。”杨若华叹了叹气，他果然还是如长安时那样呆傻。

　　“喜酒？是谁家姑娘成亲？”徐清旧问道，嘴上有了些许笑意。“这成婚可是好事，正好我也算是真人，我可做个见证，推卦，卜愿对我不难。”

　　“是吗？成婚的人正是桃花岛岛主杨解家的大小姐——杨若华！”

　　“你要成婚了！”徐清旧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更多的是失落，让他感到窒息的失落。

　　“的确如此。你来了，我也就不用嫁了。这一切取决于你，正如你所说，成婚是件好事，最起码这桃花岛多少会有些许安宁。”

　　“你不愿意？”

　　“我心里有一个人，是在长安时心里住下的一个傻子。”杨若华痴痴的看着徐清旧的眼睛。转身便走。“你说我若是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会幸福吗？”

　　“我不知道，师父从未教过我这些。”徐清旧低着头跟着杨若华。

　　“他当然不会。徐清旧……你会一直当道士吗？”

　　“我是师父捡来的，这次来也没来得及和师父商讨，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一个人过的怎样。”徐清旧想起师父，他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深坑，无论他怎么喊叫，师父只是单单看着他，无奈摇头。徐清旧往下看去，眼瞧着自己距离羽凡越来越近。

　　“徐清旧，你能像在长安时那样保护我，陪着我吗？”

　　“只要想，多久都行。若华，你能不和长安那次一样不辞而别吗？”徐清旧破口而出，心里有些后悔。她是要成婚的美丽姑娘，她是一个心里住着一个痴傻少年的美丽姑娘。自己为何心里就想一直就这么看着她，就这么念着她。

　　“你愿意我就愿意，你要是觉得我烦了，我就不在扰你。”

　　杨若华的红色罗裳沾上了潮湿的泥土，徐清旧衣袖上扎上了数不尽的细刺。二人没有停下的意思，走在羊肠小道，一个跟着一个，迎着落日余晖，逆着山涧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