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帆看着冲向自己的罗衫男子,虽大脑已反应过来,但身体却未能挪动分毫,只因变故发生的太快,超出了孙云帆目前的应激能力,虽然他此前主动往捕头方向贴近,就是因为思索到了可能出现意外,但首次见到搏命战斗的场景,完全没有经验的他还是低估了对方、高看了自己。毕竟,停止思考比霖鱼更可怕。
幸运的是,也就是他主动向捕头走近的这几步路,使得在遭到挟持之前给了捕头出手的机会。
一声清脆的“哐啷”响过,利刃摩擦刀鞘的声音在巷道内清脆回荡,罗衫男子只觉自己伸出的右手外侧有一道暗影袭来,他没看清是何物,但是本能地缩回手,身子向相反方向横转一圈后站起了身,身前传来了“咣”的一声闷响,他摆好架势确认了其他捕快的站位后,才看向了飞来事物,竟是一把黑红相间颇具金属质感的刀鞘斜插进了地里,地面灰石瞬间碎裂。罗衫男子心中一凛,抬头目视前方,只见捕头右手持一把通体黑亮的宽刀,似有暗红游蛟纹路附着刀身,看起来颇为厚重,宽刀依旧连在挂绳上,左手作向前递出状,双腿呈运劲步伐,受到震荡的刀刃还在嗡嗡作响。
“好强的内劲。”罗衫男子心中揣度,张口说道:“阁下何人,竟有如此功力。”
“张清泉。”捕头运用内力,一字一顿地清晰吐出。
“落霞捕神!?”罗衫男子难掩惊讶之色,稍顿,他便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冷静,“哼,看来是我命数不济,这么大的落霞郡,不仅赶上了你当班,还正撞在你巡街之旁,呸,老天爷要收我不成。”
“你又是何人,看这江湖阅历,说出来没准本官识得你。”张清泉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罗衫男子嘿嘿笑了两声:“不可说,不可说,张清泉,今日大爷我虽行迹败露,但让我认命,却也是休想,够横就留住我看看!”他虽如此说,其实只是因为自知被包围,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虚张声势一边寻路突围,他暗衬“如果没有张清泉,这不到十个捕快决计留不住我,从这厮刚才的出手,功力肯定在我之上,到底强横多少,难以断言,与他硬拼实属不智,嗯,我还是破其捕快撤退为妙,为保稳妥应当挟持一人,最好就是那个嘴欠的臭小子!”
下个瞬间,罗衫男子感觉眼前的张清泉已在运气准备冲锋,与此同时他单脚蹬地借力向后猛飞出去,直冲后方的持棍捕快,捕快虽一直戒备但还是未料到对方背对自己而来,将将反应过来,双手持棍,横隔在罗衫男子背后,男子脚尖点地、腰部用力突一转身,双手抓住捕快火棍,脚下横扫,捕快当时腾空倒地。眼见出路大开,男子刚欲起步,两柄钢刀就从两侧插来,直奔自己脖颈前方,看到前路被封,只得向后仰身,又觉下盘来风,本能的双脚离地躲闪,避开了倒地捕快的一记扫膛棍。下一刻,三名捕快齐齐地站在罗衫男子眼前,互为依靠,在这不宽敞的空间内,形成了最稳固的阵型,而男子,因为两次攻击,几乎被逼回了起始位置。
正郁闷间,忽感背后一股沉厚气势袭来,避之不及,只得转身举臂硬抗,等来的是捕头的一记朝面正拳。张清泉深知此案另有蹊跷,需拿下此贼问话,他自知兴盛一拳可让对方丧失战斗能力,所以未曾动刀,如果刚才是钢刀的雷霆一击,纵是罗衫男子反应再快,也便交代了。
罗衫男子感觉挡在面门的双臂剧烈酸麻,咬牙忍了忍,向后迈了一步,跟张清泉拉开了距离,而捕头却站在原地没有跟进,只听捕头淡淡地说道:“嗯,功夫不错,这般姿势也能抗下这一拳。另外,人也挺聪明,想单点突破逃跑,可惜你不知道的是,江湖上送我捕神之名,除了武艺和断案能力之外,还有就是本官从不托大,擅长培养下属的协同作战能力,想必此刻你已经很了然了。”
罗衫男子双臂依旧剧烈疼痛,豆大的汗珠在额头形成,他无暇回话,只顾将内力急速运往双拳,待感觉双臂有些力道后,猛贴张清泉并连出数拳。
看清拳路后,张清泉有些惊讶的问道:“竟是洛山拳,洛山老祖是你什么人?”
罗衫男子更不答话,他自知凶多吉少,已是以命相搏,无法再顾忌隐藏出身一事,出拳招招奔向张清泉的各大要穴。洛山拳主快迅猛,主贴身,拳从平肩线或中轴线两出,套路不多,以一击毙命为要义,只要察觉对方在自己的拳路有所防范,便靠自身修为紧急收拳,换路打出。张清泉虽识得此拳,但一是未能预料,二是他自身本为大开大合的路数,碰见小拳速攻短时间内他只得不断横掌封堵对方拳路,再持续后退以拉出空间,只见罗衫男子右横拳直扫张清泉左侧太阳穴,右拇指关节曲出,形似尖锥,张清泉立刻右手立掌封堵拳路,男子见状又缩拳为掌再插张清泉膻中穴,同时左手又似刚才那般击向张清泉另侧的太阳穴,张清泉再用右臂抵挡插掌,左手阻格对方横击,脚步不断发力迅速后退,但对方也紧贴不滞,因其深知慢一步便万事皆休,二人此般过手几式,速度越来越快,可两人的拳掌却始终未有相交,旁人看来只觉一阵眼花缭乱。
“伺机行动。”张清泉边还击边对着男子身后的捕快说道。
刀枪无眼,身后的捕快想要夹击,但是二人近身缠斗,捕快们害怕自己功力不济被贼徒躲开,反倒给头儿带来麻烦,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临近刘老翁家院门,罗衫男子攻势突然一滞,张清泉迅速撤出对方攻距,他本以为是对方不算深厚的内息耗尽需要回流,但当他看到对方身形一转奔向院门,张清泉心念一晃而过,立刻察觉罗衫男子意在院中的女童,他气血上涌怒吼一声:“混账!”随后右手运力,找准角度拍向右腰挂着的钢刀刀柄顶端,钢刀已脱鞘,仍旧系在腰绳之上,刀柄受力,脱绳向后飞去,刚脱出身后不到半米就被张清泉右手握住,旋即势大力沉地挥下,已冲出半个身位的罗衫男子大惊,急忙向自己的斜后方躲闪,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大大的血痕出现在左侧肩颈位置,再慢半顷,怕是已经肢体分家。瞬间,大量鲜血溢出,腰坠被砍成两截掉落于地,男子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来,他不再侥幸,瞅准捕头尚未抽刀回力之际,向后一跃,纵身猛踩身后持刀捕快胸部,捕快本能驾刀护住,但这一举正中男子下怀,他踩住钢刀借力起跳,蹬住身旁墙壁,再次借力向上跃起,下刻便要踩住三米高的墙脊顺梁而遁。
然而此时,谁也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颗石子从地面破风射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击在即将踩脊的右脚腕骨之处,一阵酸痛袭来,罗衫男子右脚一扭,顺着墙脊下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挣扎之下再难起身。捕快们一拥而上,给其披戴枷锁。
众人寻看来石方向,只见一个十余岁的男孩,一边抛接着手里剩下的石头,一边笑着说道:“让你刚才吓唬爷爷。”
男子躺在地上面目因痛苦不断抽搐,淡黄色的罗衫如今已是遍布尘土和血迹,张清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声说道:“押走,报大人知晓!”“是!”两名捕快将男子拽起,张清泉点了他的穴道止血,接着便被押着向巷道外穿行,经过依旧惊魂未定的路人时,男子唯独瞪了一眼孙云帆,孙云帆刚才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让他有些疼痛,但他还是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男子冷笑了一声,“臭小子好手段。”接着目视远方,淡淡地说道:“张清泉,日后再行讨教。”
张清泉怒目,怒喝道:“猖狂,蓄谋杀人,依律当斩,何来日后,带走!”
一队捕快很快就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张清泉捡回刀鞘,边整理衣着边跟众人说道:“刘老翁、还有这三位妇人,你们两家人好好待在院中,晚些时候会有官差前来制作命案纪要,你等要好好配合。”两家人低首应诺回到了家中,张清泉又看向柴夫和学子,“你们两人向那名捕快登记身份和住址,本官若有事将会传唤你等,登记后速速离去。”柴夫连声受命,学子却满脸烦闷,并低语抱怨。
“至于你,”张清泉看向孙云帆,“跟我来。”
孙云帆吃了一惊,忙回应:“好,好!”他之前的脑海中一直在反复回想着张清泉的搏斗画面,看到贼人狼狈不堪、张清泉稳如盘山,他早已把捕头视为了天人,又想起他那显赫的捕神名号,现在孙云帆看向张清泉的眼神都在闪烁星光,他很想看准时机跟张清泉说两句话,没想到这位捕神大人居然主动询问,这让孙云帆兴奋不已。
张清泉跟身旁的捕快交代道:“看好现场,仵作一会就到。”
捕快领命并开始封锁行动,张清泉带着孙云帆走向了巷道西侧,他对这个孩子着实有些好奇,想换个僻静之处询问孙云帆的种种行为,有些惜才之意,但刚到巷道口却突然察觉身后的小男孩“扑腾”一声双膝跪下,紧跟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抬头用坚毅的眼神看向自己并大声说道:“请捕神大人,收我为徒!”
纵是反应一向机敏的张清泉,也完全无法预料此刻的情景,反客为主?他的瞳孔有些涣散,思绪也有些迷茫,似是受了什么冲击,嘴巴不受控制的微微张开,满脸的惊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