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老王的家中寂静无声,两只白色的灯笼悬挂在门口迎风飘荡,一种凄凉的感觉悲痛、压抑地堵在刘文圜的心口,他缓步走入大堂,老王的家属肃穆的坐在两旁,望着灵堂前摆放着的敬香台,悠悠上升的香烟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内心,他迟疑了一会儿,走上前跪在蒲团上,接过几张黄纸,一张张的放入火盆之中,随后恭恭敬敬的为老王行了个叩首礼。
“家属回礼!”
随着司仪的声音,刘文圜站起身,低着头走出了灵堂。
自打老王牺牲后,刘文瑶便一蹶不振,将自己锁在房中以泪洗面,她本是要前来为老王吊唁的,却始终无法面对此事,于是便让刘文圜代表自己。
当然,刘文圜此次前来同样也代表着衙门和陵王,随他而来的还有小赵和小李,还有赵来喜。
小赵和小李一直跟随着老王,他们俩也算得上是老王的徒弟,而赵来喜则是出于心中的愧疚,如果自己再能快上一步,或许是能救下老王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简单的白事招待,刘文圜一行人回到了衙门。
“老王是个好捕快。”陵王坐在大堂中说道。
刘文圜点了点头,望向陵王。
“那个跑了的青年,有什么线索吗?”
见陵王轻描淡写,刘文圜脸色铁青,对于人性的参悟,他始终不能明白,一位同事英勇就义,全县的捕快乃至张县令都沉浸于伤痛之中,陵王却只关心着罪犯的身影,是呀,只有将这些罪犯绳之以法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而人情的冷暖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
“捕快们正在城中搜查,而且守卫们也没有发现昨晚有人出城,所以我们断定那个青年还在城中。”
陵王听着刘文圜的解释十分无奈,他挠了挠下巴,开口说道:“从马匹来追踪的话,有些不现实,放开手脚,不管是土房区还是富人区,你尽管去查!另外,我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劲,你得好好地防着些,对方总是抢在我们前面一步。”凌王又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你拿着我的玉佩,这样你办起案来要方便许多。”
望着陵王投来的无比信任的眼神,刘文圜信心倍增,以他的身份以及陵王给予他的特权,他完全不用去忌惮地勇县的任何人,可谓是一路绿灯。于是他叫上赵来喜赶往土房区试图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而就在此时,地勇县北部的一处住宅里,两个青年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
“我说弟兄,你这事办的可真TM恶心,杀了名捕快,这下可好了,引得全城的捕快都动了起来。”
“哈哈,张登啊,张登,你可真是交友不慎呐。”
“嗨,那几个软蛋,进了衙门尿泡都破了,早知道不跟他们交易了。”
“人呐,总是先想着自己,不说了,老爷子可发了话了,地勇县你是待不成了,还有其他安身之所吗?”
“看来我得回地暗县找我姑父咯。”
“怎么,你觉得一个县令能保你周全吗?你可不能相信任何人呐。”
“那我去哪?”
“这样吧,好在你的样貌还没被捕快门皆知,趁他们认不出你,你先去工厂区,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到时候他们会安排你出城,然后再给你找个安身之所,怎么样?”
“甚好,那么冯哥,我就先过去了,你自己小心点,那个将军的小公子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说着,张登走出了房门,一路上从容淡定的沿着闹市区走到了工厂区的一间冶炼厂中。
果然这里有两个工人模样的卡拉多人正在等着他,张登一副自来熟的样貌,上前攀谈了起来。
“哟,哥几个都在呢,这一天天的,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谢了弟兄,咱怎么走啊?”
那两个卡拉多人没有搭理他,见他过来只是同他对了对眼神,便提起旁边的手提包,带着他走出了冶炼厂。
来到炼铁巷,拎包的卡拉多人将手提包递交给了张登,随后又给了他一些盘缠,示意他就此别过。
张登有些不解,开口道:“弟兄,没搞错吧,这还没出城呢,我总不能从这城墙上翻出去吧?”
那人冷笑一声:“哼!你的路就到这了。”
还没等张登反应,一把匕首从他的侧下肋斜着插了进去,直捅肝脏,很快张登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两个卡拉多人从包中拿出几瓶硝镪水一股脑的倒在了还没咽气的张登的脸上以及身上,剧烈的腐蚀味瞬间充满了巷子,卡拉多人扔掉瓶子,便慌忙逃离了现场。
赶到土房区的刘文圜仔细地打量着地面,失去了老王,刘文圜根本无法辨别脚印,他耷拉着脑袋,一时不知所措。
“乱七八糟的,现场的脚印都被破坏了,赵哥,你觉得罪犯现在会躲在哪里?”
刘文圜抬起身望向赵来喜。
“不好说,如果我是罪犯,我肯定第一时间会逃出城去,如果逃不出去就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或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刘文圜瞬间来了灵感,拍了拍脑门说道:“嗨!我怎么把这个地方给忘了,虽说那里有捕快经常巡逻,可那里的巷子九曲十八弯,总会被遗漏点地方。”
说着,刘文圜带着赵来喜,还有小赵、小李等人前往了工厂区。
来到工厂区,刘文圜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摸着下巴,望着一近一远两条小巷陷入了沉思。
近处的一条巷子是之前同陵王夜巡时,他迷路了的那条小巷,也就是炼铁巷,一旁的冶炼厂还是那么的熟悉,同样的犬吠,只不过比那晚多了些嘈杂;而远处的巷子则是陵王和刘文虎逮到钱贵他们的那条。
比起陵王那条,刘文圜迷路的巷子更为隐蔽,也更容易被人忽略,于是刘文圜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进去。
众人一路无话,大步流星地往里走着,就在即将到达刘文圜遇见老瞎子的地方,一名青年正蹲在地上往一具尸体上面撒着药粉,巷子中还残留着一些未散去的硝镪水的味道。
见此情景,众人立即掏出了配枪以及捕快的徽章。
“地勇县捕快,站起身,别动!”
那名青年抬头瞥了一眼刘文圜几人,便缓缓站起身背了过去,亮出了身后背着的那把青铜剑。
小赵小李二人见状,便举着配枪,一左一右向那青年逼近。由于距离尸体越来越近,硝镪水腐蚀尸体带来的恶臭更是让二人连连作呕,忍不住好奇心的小李,看了一眼尸体,便跑向一旁吐了出来。
反观刘文圜和赵来喜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青年,看到青铜剑,刘文圜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那把青铜剑的故事,知道这是一个被炎朝所承认的佣兵组织,所以刘文圜以为是青年受佣杀了人正在处理现场,于是冷冰冰的说道:“我不管是谁雇佣了你,但你被捕了,佣兵!”
刘文圜刻意地在“佣兵”一词上加了重音,受捕快们的影响,他对这种雇佣兵多多少少有些偏见,所以语气略带有一丝轻蔑和挑衅。
而一旁的赵来喜却拦住刘文圜,因为在河谷战役中,一些青铜剑的成员与山字营并肩作战,且配合默契,有过长时间接触的经验,赵来喜深知青铜剑成员的可靠性,他们所有的雇佣合同都是经过组织审查过的,而且在刑部也有备案,这也是青铜剑能被炎王朝所认可的原因之一。
被赵来喜阻拦的刘文圜虽有些生气,但看着赵来喜坚定的目光,刘文圜还是选择了信任。
赵来喜收起配枪,走到青铜剑佣兵的身边。
“没事了兄弟,我们不会向你打听你的雇主,但地上的这具尸体你得解释一下。”
听到赵来喜的话,佣兵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望向众人。
刘文圜此刻才算得上是用正眼去打量这名佣兵,
只见佣兵的身材略显魁梧,一头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土黄色的修士长袍,长得眉清目秀,俊朗的脸庞中一颗硕大的鹰钩鼻立在当中,一双浅蓝色的大眼,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明显的吉德罗诺夫人样貌。
“我来晚了,他刚被人杀死,凶手很残忍,为了不让你们认出他,在他脸上淋了很多硝镪水。”
听到佣兵的话语,刘文圜半信半疑,于是开口质问道:“哦?是吗,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见刘文圜心存疑虑,佣兵只好自报家门。
“我是青铜剑成员鸮,我受关县令所托,追捕张登。”
鸮望着二人,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件继续说道:“这是我的雇佣合同,以及张登的画像。”
说着便走上前,将文件递给了刘文圜。
接过文件,刘文圜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后又还给了鸮,他不解的问道:“张登的通缉令早已贴满了整个寅州,关县令为什么要单独雇佣你来找张登?”
“你们衙门的画像好像从未将通缉犯画准过。”
鸮轻蔑的语气让刘文圜十分不爽,他眯起眼睛死盯着鸮,左手已悄无声息的摸向身后的穆伊尔尖刀的刀柄上。
见二人剑拔弩张,赵来喜赶紧打起了圆场。
“二位不要激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地上的这具尸体不是吗?”
“呵,说的也是,解释一下吧,佣兵!”
“哼,二公子的脾气倒还挺大,地上的尸体正是张登。”
鸮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轻蔑。反观刘文圜,他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向鸮,眼前的这位从未谋面的佣兵居然知道他的身份,看来这青铜剑的人并非是等闲之辈。不过在整个地勇县,像刘文圜这样的卡拉摩多样貌并不多见,如果对体制内有些了解的人,单从样貌就能分辨出他的身份,这并不难。而让他做梦也没想到是,苦苦追查了这么久的张登,居然一直在地勇县内,而且就在不久前才被人杀害,这才是让刘文圜真正觉得震惊的地方。
鸮不紧不慢的对二人解释起了整件事情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