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萌主!”梵音提臂一甩,将刚刚才收好的机关暗器再次扔了出去,瞬间摆开防守架势,牵起傀儡护在众人身前。
这话音未落,南山已提步冲进了寨门,消失在浓雾之中。
“曲盟主,无论你要讲什么...”红夜抽出短剑,凝眼望着南面,说道,“都只有再等等了...”
敌袭当前,曲无忆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五人齐齐望向寨门,蓄势待发。
片刻后,迷雾中人影晃动,细看轮廓,只见是南山与樵青一同架着萌主双臂,三人并排走出寨门来,自浓雾间现身,众人发现萌主的手臂与大腿外侧受了伤,正流血不止,三人身后既不见追兵,也无其它异动。
“你的伤...你们怎么到总坛来了?”碎玉迎上前去,扶住萌主,急切地问道,“不是说好从山道撤离吗?”
终于寻到了好友,萌主紧张的神色终于有所舒缓,他席地坐下,摇了摇头,喘着气答道:“我们...被高手...偷袭了...”
“怎么可能?楼里还有什么高手,能把你伤成这样?”碎玉顾不得让萌主休息,依然抓着他的衣肩,追问道,“洛维呢!?”
“啊!疼!”萌主被扯得屈膝半蹲起,大腿侧面渗出一股血来,他咧嘴答道,“你们没遇见她,那她便是去追击玉蝴蝶...”
刚讲出这个名字,萌主一愣,脸上浮现出惊魂未定的神情,木讷地摆了摆头,自言自语般念道:“不对...不可能...”
“放开手吧,碎玉...先让我疗伤。”樵青轻喘着气,撇开碎玉双手,从腰后行囊中摸出一包药粉,低声解释道,“我们方才,被你所救的人暗算了...萌主身上这两刀,都是替我挡的...”
“暗算?”碎玉满脸不容置疑,盯着萌主的伤口,分析道,“这伤口决不是洛维的匕首与弯刀造成的...这深度、这切口...就像...像是...”
萌主腿上的伤口深入血肉,豁口如涸土中的裂痕般,笔直而窄长,碎玉几番思索,始终无法将任何兵刃与之联系起来,更想不出楼内还有使用如此奇兵异器的人物。
“不是洛维...”樵青朝萌主伤口撒上药粉,同时抬头朝红夜使了个眼色,又望向碎玉,解释道,“是...玉蝴蝶...”
说到这里,樵青也一时语塞,似乎寻不到合适的词语,她紧皱着眉,又连忙补充道:“有两个玉蝴蝶...不是死掉的那个...”
此话实属荒谬,只有碎玉能够明白萌主与樵青所说,其余人皆是满脸疑惑神情,红夜沉默着走到桥边的一支火炬旁,她抽出短剑,将其横在火焰中炙烤,剑刃在火焰中翻动,火光印在她冰冷的眼中,闪烁跳动。
“快接着说啊!告诉大家你刚刚还看见了什么!”失血不少,萌主双唇有些泛白,他捂着左臂,对樵青喊道,“这鬼地方...今天真是见鬼了...”
“我还看见...孔雀...”樵青头也没抬,用毫无底气的音调答道,“淬剑谷谷主...巧匠孔雀...”
“讲什么胡话?”沉默许久的梵音终于沉不住气,她问道,“且不论玉蝴蝶,巧匠孔雀不是死在淬剑谷中了吗?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你当时也在场啊!”
樵青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起头来,找不到话反驳,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无处安放。
就在这时,只见红夜快步穿过众人身边,将所有目光吸引了去,她停在萌主身边,与樵青交换眼神,便挥动手臂将烧得微透红光的剑刃贴了上去。
随着萌主的一声低吟,红夜的短剑在他腿侧留下了一条焦黑的灼印,这块烧疤边缘处依稀可见樱花状的剑纹,将伤口完美覆盖住,终于止住了流血。
“那日他在淬剑谷乃是诈死...”红夜牵起衣袖擦拭着萌主脸上的汗水,蹲身撕下一块衣布,缓缓讲道,“后来,青龙会打造那支孔雀翎现世那晚,他又在天绝禅院现身过...当时除我外仅有傅红雪、燕南飞与他们的一位朋友在场,我也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所以此事在江湖中几乎无人知晓。”
“那...当真是他?孔雀...”听闻此言,樵青的脸色恢复了不少,她按住萌主手臂,追问道,“能在流杀门眼前诈死...他是青龙会的人?”
“我与他仅有两面之缘,很难说...”红夜涂膏抹药、系绑布条,两人配合默契,转眼便已将伤口包扎完毕,她冷静地问道,“比起这个,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洛维抛下你们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樵青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腰侧摸出一块小巧的银令牌,“她在地上捡起了这块令牌,瞬间脸色大变,一言未发便追去了...”
见樵青手中之物,碎玉立即浑身一震,她瞪眼盯那令牌着,惊得讲不出话来。
“南山,继续警戒寨门方向...”察觉到碎玉神情,红夜眉宇间忽然迸发出一阵霸气,她厉声命令道,“其余人,全部围过来!”
见此阵势,众人只觉非同小可,纷纷朝红夜围聚而来。
“功过且留到以后再谈,这血衣楼中谜团重重,已容不得我们心存隔阂...皇天在上,红夜在此向曲盟主保证,我们不会再对你讲半句假话...”红夜满脸严肃,用极快的语速说道,“碎玉,你先讲,这块令牌是何来头??”
“这...是青龙特使令...”碎玉被红夜的气势镇住,伸手从樵青掌中拿过令牌,答道,“早在半月前,曾听闻大龙首亲自指派了一名特使赶来血衣楼,要助我们渡过四盟围攻难关,可直至今日我也从未见其身影...眼下这块令牌出现,说明青龙特使早已抵达血衣楼,我与洛维却对此竟毫不知情...”
“好!萌主,现在你向曲盟主解释,你与樵青是如何解救洛维?刚刚在密道中又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红夜一边问话,一边吩咐道,“在此期间,樵青速为老乌头治愈内伤...我们接下来还需苦战...”
众人借着这阵空当整备调息,随着萌主娓娓而谈,曲无忆终于完整知晓了他与樵青是如何悄悄混入血衣楼,又在碎玉的帮助下藏身峭壁之下,最终凭着精妙配合救下洛维与神秘女子的奇妙过程。
方才救下神秘女子与洛维后,萌主与樵青都坚信女子就是玉蝴蝶,根本不愿相信洛维所说的解释,出于无奈,洛维只得与两人一起抬着昏迷不醒的神秘女子回到密道洞口,让他们亲自瞧瞧玉蝴蝶的尸体。
万万没想到,就在三人查看尸体之时,本被静静放在一旁的神秘女子突然从背后出手袭击樵青,见偷袭被萌主挡下,便迅速转身逃向密道深处、毫不恋战;也就是在这时,樵青依稀瞧见了密道中孔雀的身影,洛维随后在地面发现了青龙特使令牌,只身追了去。
听完萌主讲述,曲无忆问道:“她什么也没说就追去了?只把这令牌留给了你们?”
“并非她给的...这令牌是我们追出密道,在出口处捡到的...”樵青连忙答道,“我想,这一定是洛维留给我们的暗号...或者说...她...”
“死...”未等樵青说完,只见碎玉紧紧盯着手中令牌,忽然喃喃念道,“令牌背面有一处新刻痕...”
樵青的天香医术着手成春,此时萌主与老乌头都已恢复了不少气力,听闻碎玉所说,众人纷纷探头看去,只见那小巧令牌背面,浅浅刻着一个“死”字,那刻痕极其纤细,仿佛出自绣花针芒的雕琢。
“死楼...”未等众人完全看清,碎玉一把将令牌攥回掌中,仰头望向南面茫茫迷雾,叹道,“无论这是暗号还是陷阱,我都要去救她!”
总坛方向青雾笼罩,缓缓翻腾其间,众人一时无言,各有所思。
“如你所闻,曲盟主...方才总坛一战的玄机,梵音已与你讲过,我们所有的秘密都已开诚布公...”红夜迅速后撤一步,朝曲无忆作揖道,“碎玉既决意要闯死楼,我蚀红夜自不会逃...还请曲盟主在此等候四盟人马支援,若我们亥时还未出楼来,便一把火将总坛烧了!”
红夜话音未落,南山、萌主、梵音、樵青、老乌头便已全部挪步到了她的身旁,几人什么也没说,只静静收拾着自己的兵器与腰间行囊。
“烧什么烧?我可不同意!”看着眼前这些人,曲无忆又轻轻一笑,问道,“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说,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
没料到曲无忆会如此问,红夜轻轻摇了摇头。
“我今日跟你来,并非是要找碎玉问罪,而是想试探她的本性...”见众人无声,曲无忆缓缓道来,“我难以想象...一个人能在敌营隐忍十载,仍然心怀正道;面对两难取舍分明,敢作敢当;且为救朋友,不惜自己背负罪名...八荒能得如此贤才相助,我曲无忆欣喜还来不及,如何忍心问责?”
听闻此言,众人齐齐看向碎玉,只见碎玉眼角闪过一抹光亮,她迅速别头转过身去,向寨门方向迈了两步,抬头望向浓雾,一番沉默。
“今日有幸一见轩辕后人,果真不负黄帝之名!”曲无忆环视众人一番,郑重作了一揖,说道,“无忆在此保证,此事决不会与任何人讲起...事不宜迟,我要与你们一同闯死楼,走吧,你们的朋友还等着我们...”
江风似乎吹得更猛烈了,隔岸的声响逐渐空明,碎玉快步走进寨门、隐入浓雾之中,一道道背影也随着她一同消失,萌主轻轻扭动腿脚,与殿后的梵音一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