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
蛇王此招速度极快,仅在须臾间,一支小铁伞便已掠过两人头顶,红夜一把推开梵音,与其分别朝着东西两侧逃去,躲避天雷追击。
天香御风诀自古传女不传男,乃是一门阴柔抑敛的内功心法,天下鲜有男子能够修炼成功,蛇王这般刚猛巨汉是如何习得此功?就永远都是一个谜题了。
天下武学皆为内修外施,关键在于习武者自身内力的强弱,真正的绝世高手不仅要内练心法,还需挑选一件趁手兵器相辅,方得超群出众、独秀天下。
蛇王的巨伞由纯铁打造,伞柄中暗藏细小铁伞两支,其伞面皆由铁刃刀片组成,凭借御风诀隔空牵引,攻守有余、进退皆可,在兵器谱中名列前位,可谓独门绝学;不止于此,这三支铁伞还由铁链相连,倘若遇见雷暴天气,便能以铁质为介接引天雷,运用自然之力迎敌,已俨然超脱于自我功力的桎梏。
蛇王能拼出今日的江湖地位,靠得正是这近乎无敌的绝学武艺。
红夜在雨幕中奔走闪躲,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一支小铁伞凌空紧追其后,正随着惊雷劈出道道闪光。
见铁伞追逐红夜而去,梵音迅速从腰间摸出飞刀与梅花镖,瞄准蛇王头颈位置掷去。
可惜天雷刚罢,狂风又起,蛇王突然高举起左臂,稳稳控住其头顶上方的巨大铁伞,只见那铁刃伞面疾速反转,向外掀起骇人风浪,将四丈范围之内搅得风翻雨覆,只一眨眼,方才梵音投出的暗器已被尽数席卷飞空,消失于夜幕之中。
天时地利兼备,在如此兴风唤雨的招式面前,飞刀暗器无用,近身战斗无路,红夜与梵音已陷入绝对被动,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电光闪耀,不时将黑暗照亮,蛇王复仇心切,他摆出右臂握掌运功,牵引小铁伞紧盯着红夜一路穷追紧赶,同时操控头顶巨伞旋转射出阵阵刀刃,势要让仇敌尝尝万刃穿心、天雷轰顶的滋味。
也许是黑街兄弟情谊感动了上苍,此刻穹顶黑云翻滚,似有万马奔腾其间,雷鸣响彻山野,如同千军哭嚎,在雷公电母的鼎力助阵下,雷雨的阵势已达到今夜的巅峰,局势似乎完全朝着一边倒去。
所幸,红夜与梵音已为了此战做好充足准备,今夜两人既有打算放走蛇王,那么也一定有把握将其斩杀!
蛇王的注意力此时完全集中在红夜身上,梵音明白时机已到,她迅速逃向另一侧视野盲区,随后拉动控偶丝线,只见那傀儡浑身暗门大开、收折手脚支撑于地面,机关触发,从其躯干之中缓缓探出一根铁质长杆来,这支铁杆头细末粗、节节环扣,越伸越长,直直探向夜空,才过少顷,就已架起三丈余高。
又一道雷霆划过天际,却没有如期落在巨大铁伞之中,而是径直劈向那孤零零的铁杆,随后经由傀儡身体导入地面。
引雷招式落空,蛇王惊觉异样,他立即转头环视,这才瞧见远处梵音的动作。
原来,自从听闻黑街劫狱风声,红夜就早已开始了准备,她明白此行可能会与蛇王交手,便四处打听消息、搜罗风闻传说,关于黑街头目蛇王,各种江湖传言可谓五花八门,可无论言之凿凿或是无稽之谈的说法中,只要谈及其独门绝招,“天雷”二字总被频频提及。
雷电,生于浮云苍空,逝于瞬息之间,乃天地阴中之阳,独立五行之外,还未曾被凡人所控制,蛇王不过一介武夫,何以驾驭如此放恣狂野的力量?
彼时虽不知虚实,可红夜还是决定一试,她私下找到唐青枫,让其暗中协助梵音返回唐门,以针对情报研制对策。
唐门作为江湖大宗之派,于蜀地独大,除精通傀儡机关暗器外、还熟研天文地理与冶工丹炼之术,所以对天雷气象也颇有研究,梵音利用雷电特性,打造独特铁质机关埋藏于傀儡体内,就是为了应对传说中蛇王的唤雷招式!
见计划成功,眼下已无天雷威胁,红夜停步突袭,瞧准机会挥出风盾挡向迎空利刃,随后挺身冲入巨大旋风之中,径直逼向蛇王。
是那具傀儡在作祟!蛇王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立刻触发伞下机关暗扣,随后迅速运功御气,猛然摆动右臂挥击,只见连接在大小铁伞间的铁链瞬间断裂开来,那小铁伞已朝着梵音傀儡所在位置疾速飞去。
铁伞呼啸而去,席风卷雨,穿过夜空雨幕,精准砸在了高耸铁杆之上,仅凭这一击,便将傀儡撞得歪斜倾倒。
没想到蛇王竟然还藏有后手!见此招式,红夜与梵音心中猛然一颤。
眼下红夜正身处劲风之中,她的双脚如同陷入深幽泥潭般挪步迟缓,若下一道天雷不能被傀儡引开,而是再度劈到蛇王巨伞之上,万钧霹雳就会由伞面覆落而下,令其当场殒命!
南山的战马早已受惊奔逃,红夜也无法撤出劲风之外,梵音很快明白了眼前局势,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撒开双指间的丝线,迈步便朝傀儡方向奔去。
击败蛇王的希望全在红夜身上,她展开风盾迎接强风,持剑扫开面前袭来的锋利刀片,正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寸寸逼近巨伞旋风中心;而蛇王则是双足跨立、瞠目凝神,眼中怒意如同火舌蹿腾,他御风运气,将所有内力汇聚于双臂,稳稳伫立在潮湿石砖地面上,气势不动如山。
双方此刻的较量虽不如方才过招那般激烈,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关键!
三人心里都明白,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落到了梵音身上!
红夜步步紧逼,可蛇王这次却视若无睹,只见他凝眼望向梵音,突然收起右臂从腹间抽出一条腰带来,随后折腕发力迅猛抛出,径直掷向雨幕之中。
仔细看去,那腰带竟是一条三尺余长的铁链!链条两端镶有厚重银饰,如同绊马飞索般旋转掠空飞去,精准揽在了梵音脚踝边。
奔跑中的梵音心乱如麻,完全没察觉到攻势,那细长铁索腰带受阻急停、两头重物受力回摆,眨眼间已将她的双腿紧紧缠住,将其绊得摔倒在地。
冰冷夜雨不断坠落在耳边,梵音仰头望向苍穹,滂沱雨滴无情敲打在她额头与眼窝中,滚滚乌云缝隙间似有微光闪耀,一股霹雳雷霆已在酝酿!
见远处威胁已不再,蛇王重新高举双臂,他摊开右掌牵动另一支小铁伞,将其迅速悬于红夜上方,怒吼道:“去死吧!!!”
此时此刻,时间流动好似变缓,漫天雨滴仿佛静止于空中。
烟雨笼罩的城门,低矮阴沉的雷云,凌空旋转的铁伞,嘶鸣奔跑的战马,歪倒倾斜的傀儡,耸立暴怒的巨汉,以及两道飘摇在风雨中的纤弱身影,构成了一幅阴沉浓墨画卷。
所幸,方才梵音倒地时顺着跑势翻滚了几圈,此刻距离傀儡仅剩三尺之隔,只见她迅速撑起双臂来,艰难地躬腹屈膝、弹腿猛蹬,似蠕虫般朝着身前弹跳而去,随后重重跌倒在傀儡脚下。
“大姐!!上啊!!!”
只见梵音跪立在地面,举起双臂稳稳托住傀儡,她的双眼已被凌乱湿发遮盖,几乎辨不出方向,却依然用头肩将那沉重铁石机关缓缓顶起,口中大喊道。
惊雷再现,漆黑夜空已变得透亮,梵音的喊声瞬间被雷鸣所湮没,一道通彻闪电自云层间窜出,直直落向巨大铁伞,可刹那之间,那迅捷霹雳又从伞面之上拐走,猛然划向旁侧傀儡头顶,经由细长铁杆劈入地面。
雷光骤落,红夜望见远处同伴身影如秋叶般无声滑入地面,消失于漆黑幽暗之中,她心头猛然悸颤,嘶声大喊:“梵音!!!”
梵音遭受雷劈、生死不明,红夜只觉这道天雷仿佛是劈在自己头顶,她虽极想去救援,却只能强忍悲痛、平复情绪,专注应对眼前的强敌。
红夜心中明白,自己手中这一剑机会,是同伴以性命争取来的!绝不能辜负!
电闪雷鸣,又见一道白光自夜空中闪现,梵音与傀儡已然倒地,那霹雳径直袭向蛇王头顶的巨大伞面之中,随即穿过铁链与小铁伞,疾速劈落地面。
这道天雷似有千钧威力,却仅劈中一支残破纸伞!
只见一道魅影已于劲风中跃起,红夜推掌拨开层层风卷、挥剑弹开致命刀刃、扭身避开迎面拳脚,从蛇王头顶一跃而过,将手中绝命短剑掠过其颈下。
狂风骤然停歇,密集雨点覆落而下,杂乱淋于地面。
蛇王的巨大铁伞从高空坠落,轰然重砸至其脚边,他只觉钻心疼痛从双肩袭来,一道刺骨寒风般的冷峻女声正吹拂在耳边:
“我不杀你,若想替你的兄弟寻仇,我蚀红夜随时恭候!”
只凌厉两剑,红夜便将蛇王双臂筋脉尽数斩断,令其失去还手之力。
胜负已分,蛇王仿佛松了口气,他卸下浑身架势、颓然曲膝跪地,双臂无力垂搭在身侧,呆呆望向北方幽夜雨幕,雷光再次闪现,城门阴影之中恍惚站着高矮两道人影,那两人手中握着圆环与长鞭,正挥着手朝城外跑来。
见有熟悉身影,蛇王定睛看去,可待光影黯去,茫茫幽暗中却空无一物。
随着雨幕重新覆满视线,蛇王双眼也渐渐失去了神采,他深深垂下头去,已不知心神何往。
红夜转腕挥剑,将血雨沿着锋刃甩出,随后调转短剑收入伞鞘之中,她迅速出指点穴为蛇王止住伤口流血,便头也不回地跑向梵音,再没看向身后一眼。
悠悠烟雨中,人影愈发模糊,万物寂寥,天地之间唯余淅淅雨声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