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你还不走?”
开封南门城外,冷雨凄凄,满目幽黑,天空电闪急频、雷鸣轰炸,仿佛要将天地割裂,在这股原始野性的力量面前,世间万物皆沉寂无声。
“蚀红夜!!”见到来者,蛇王提起铁伞便迎身走来,“老子要杀了你!”
经过一路奔走,又得以调息片刻,蛇王此时已不再受制于体内奇毒,几乎恢复了大半功力,他身长六尺有余,肩披一条兽皮鬼面铁胄,此刻正背靠护城河石桥,独身一人屹立于宽阔道路中,散发出一股惊人气魄。
“蛇王且息怒!听小女子一言,快走吧!”蚀红夜支开纸伞斜靠于肩头,雨水沿着半截残破伞面灌流而下,她仰头冷冷望着蛇王,说道,“你难道还没看明白?今晚劫狱,可有一个青龙会的人来助你黑街?”
“给老子闭嘴!!”此句话似乎与雷霆齐鸣,蛇王怒吼道,“我黑街的命!不由你和青龙会指点!就算死,我也要等兄弟们出城!!”
一阵沉默,红夜冰冷的双眼中透出一丝悲怜神色,她幽幽叹道:“唉...丁裘为了救你,不惜欺骗各路江湖枭豪前往西门赴死,以此引开朝廷追兵...黑蜈蚣也为了救你,带着闯天牢所受的内伤独自断后...你却不逃了...”
闻言,蛇王怒目盯着红夜,手中的铁伞颤抖不已,呼吸也愈加急促,他吼道:“你放屁!胡言乱语!!”
“你是个聪明人,小女子所言虚实,仔细想想便有答案...”见蛇王不愿承认事实,红夜接着劝道,“就当是为了你的兄弟们,走吧!我不愿杀你...你活在世上,远比死了要好...”
对青龙会来说,开封黑街势力乃是宏图大业中的一丛荆刺棘草,若能借此次越狱风波铲除蛇王,这汴京城地界便没了江湖霸主,只需略施手段,即可将周边黑道势力收入麾下。
“放你娘的屁!!老子宁愿流血掉脑袋,也还算是条好汉!!若被你给放走,还不如剁碎了喂狗!!”蛇王紧咬牙关,支开手中铁伞,怒道,“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再带人进城去救兄弟!!兄弟们若丢了性命,我也绝不苟活!!”
“方才我来的路上,已将你的四位庄主斩杀于南街,你的文武双煞兄弟也被我的人盯住...”红夜抽出短剑,目光寒冰似雪,冷冷问道,“你当真以为他们能活着逃出城来?”
此话狠狠刺在蛇王心上,事到如今,他当然明白,只不过还不愿承认罢了。
穹顶天雷轰爆,忆起兄弟情谊,蛇王瞬间暴怒,只见他高高跃身跳起,朝着红夜扑去,那巨大铁伞在其手中疾速旋转,竟由伞面卷出一阵强劲岚风,直刮得前方三丈之内雨幕飘摆。
红夜勉强站立在劲风之中,仿佛置身于惊涛巨浪间,被这股吸力牢牢拖住、挪步不能,她凝息聚气应对,收拢纸伞支撑于地面,随后横剑胸前,瞧准空中那巨大身影挥舞出一面风墙,短暂化解了周身凌厉劲风,迅速侧翻躲去。
“轰!!”
一声巨响,蛇王拄着铁伞重重砸下,其势浩大,如天际星辰坠落凡间,震得石砖碎裂、雨水四溅,地面中被砸出一洼浅水坑,在雷光照耀下粼粼闪烁。
红夜虽躲过这招凌空坠击,却还是被震了个踉跄,几乎站不稳脚步,蛇王则是一刻也没停顿,提伞冲刺而来,他连跨三大步,已在手中抡起巨伞,支开伞面如同骑兵提枪般猛戳了过来。
那巨大铁伞近六尺长,完全撑开时足有七尺余宽,能将持伞之人全身遮挡覆盖,其伞面由无数支轻薄细长刀刃组成,鳞次栉比、漆黑一片,此刻正随着蛇王掌腕一齐剧烈转动,冷雨化作水珠从伞檐不断飞出,刃光粼粼,令人恐怯。
此招旋伞突刺虽迅猛无比,却再度落了空,只见魅影忽闪,柳暗凌波,原地空余一把纸伞,红夜已撤身后翻,拉开了距离。
高手过招,若没能一击分胜负,便不会急着再出手,若连出两招,则其后必有第三招!
接连两招未得手,蛇王迅速停步站定,提臂将铁伞高高举起,他聚气于丹田,仰头大喝一声,随即突然将双掌从伞柄中撤开,只见那巨大铁伞竟赫然悬立在空中,似乎由一股无形之力稳稳撑托,猛烈旋转升空。
此招速度之快、劲头之猛,远超方才蛇王以手臂施展出的威力,仅过刹那间,其方圆四丈内已是狂风呼啸、雨聚如龙盘,仿佛要将万物席卷至伞下,与此同时,无数细如柳叶的刀刃自伞面脱落,沿着伞檐边甩出,散射向四面八方。
虽对蛇王的招式早有耳闻,可如今亲眼一见,仍令红夜倍感震惊——江湖人仅知道他使用一把骇人巨大铁伞,却无人见闻过其施展天香御风决!
身困急骤风卷之中,刃影迎面扑来,红夜来不及再度御风成盾,已无处闪躲!就在这时,只闻一声悠长马鸣,城门方向忽然杀出一道黑毛红鬃靓影,梵音骑着战马,踏雨扬蹄迅猛冲来,直袭蛇王。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尊人形傀儡从马背上弹射而出,其腹背手脚处装有木质滚轮,借着前冲惯力滑过石砖地板,径直朝向蛇王撞去,梵音双手撇开缰绳、疾速拉动控偶丝线,傀儡机关触发、暗匣乍现,已有数支飞刀弹出。
好不容易限制住蚀红夜,对方却留有后手支援,眼看手刃仇人的机会近在咫尺,蛇王决意拼命一搏,只见他撤开右手招式、提臂去挡暗器攻势,左臂依然高举不撤——看来其宁愿拼个两败俱伤,也不肯收招躲闪。
惊雷震爆,狂风绝息,见蛇王已被怒意驱使,红夜自然也不会输了气势,她不再试图后撤躲闪,而是脚下突然发力,顺着风路猛冲向旋风中心!
红夜聚集御风之力于掌中,将方才遗落的纸伞隔空牵引回手,随后凭借残破伞面护住胸颈额眼要害部位,持剑飞身刺向蛇王。
此番搏命的气势,终于逼得蛇王泄气,只见他迅速撤了招式,避开红夜与唐门傀儡攻势,朝着身后闪去。
眨眼之间,梵音傀儡撞击落空,红夜扑身刺剑未中,蛇王弹腿跃空抓住伞柄,方才那巨铁伞下盘旋的劲风也随之消散。
见蛇王跃空躲闪,梵音再度牵丝拉线,只见傀儡折腰立起,数十支飞刀长针已从其腕口与嘴部射出,直袭夜空。
可惜蛇王始终留有防备,他瞬间聚拢铁伞,由双手握住挥出凌空一劈,轻松将所有暗器攻势化解,下方红夜正欲提步追击,却恰好被这式铁伞重劈截断了招路,只得停手作罢。
此番短暂交锋,未能分得高下,双方摆着架势缓步退去,同时拉开了距离。
方才的阵势可谓惊心动魄,红夜收剑入鞘、腾出手来,一支支拔出扎在自己肩头与腰侧的刀片,一缕香意从其腹间涌出,萦绕周身,片刻后便止住了流血。
梵音驱马冲至红夜身旁,她跃下马背,操控傀儡隔挡在她们与蛇王之间。
与此同时,蛇王也已退隔约四丈距离,他将巨铁伞插在脚边,扯下扎在手臂与小腿中的三把飞刀,随即迅速从襟口撕下一片布条为自己包扎。
雷鸣轰隆交响,电闪耀如日光,风声已完全停息,雨雾愈发浓郁。
南城门的轮廓在烟雨中若隐若现,雨幕覆盖在头顶,令人感到呼吸沉重,三人站立于护城河石桥边,皆不敢贸然出手。
正当双方沉默对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城门下传来,一道人影飞奔向桥头,口中大喊道:“蛇王!蛇王...报!!”
来人是一名黑街斥候,其步伐凌乱、神态语调极为慌张,仿佛没瞧见红夜与梵音,径直跑至蛇王身边,哭喊道:“报!!!蛇王!丁师爷和黑爷!他们...他们已经被杀死了!!”
“你...说什么!!?”闻言,蛇王呆呆僵在原地,仿佛一尊阎罗石像,反复吼问道,“你说什么!??”
“丁师爷...和黑爷...他们...”
“啊!!兄弟!!!!”话音未落,只见一阵凌人气势轰爆开来,将那斥候震飞数丈远,消失在幽暗黑夜之中,蛇王仰天长啸,他的怒吼声堪比雷鸣,响彻天际,“伤我兄弟性命!!我要拿你们人头祭天!!!”
蛇王的怒意令人心惊胆寒,只见他将手中铁伞高高抛起,提臂隔空牵引,眨眼之间,那巨大铁伞已悬停在空中,距离地面足有四丈之高,电光一闪,那宽大伞面竟赫然断裂,分离出两支细长小型铁伞来!
这小铁伞与蛇王的巨型兵器形状无异,仅有长短大小之别,三支骇人铁器末端由细长铁链相连,正疾速旋转在雨雾缭绕的夜空之中,使人惊恐颤栗。
“霹啪!!!”
此时一道惊雷乍现,从低矮乌云间跳出,直直劈在了巨型铁伞的伞面之上,经由铁器引导,雷电蜿转扭折,疾速穿过铁链凌空流向小铁伞,随后汇聚于特制伞柄之下,竟重新化作一道耀眼天雷,瞬间劈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