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些日用之物，我在李学风的储物袋里发现了三十本账簿，想不到此人还有记账的习惯。账簿是他从二十一岁开始记录的，此后除了闭关从未间断过，从账簿上我大概了解了李学风的生平。
他出身云磨省彩绫城李家，本家经营布匹生意，如今三百四十岁，娶过七个媳妇，生有两个孩子，小儿子有修行资质，名叫李光宗，三十九岁，已经筑基。孙字辈重孙辈中也曾有三人踏上修行路，但都止步在了筑基。
从账目的支出来看，他很重视对李光宗的培养，家族也倾尽所有培养李光宗。一个家族的崛起与延续，其中的艰难与心酸，从这一笔笔账目中可见一般。
最后一笔账目是今年一月四日，他在赤霞岛存了十万灵石，而远在彩绫城的李光宗通过御衙可以领取十万灵石。
我一目十行翻完了所有的账目，粗略算了算，李学风这辈子进进出出，经手的灵石竟然超过三百万颗。出于好奇我又仔细盘算了一遍，从李学风开始修行直到结丹，一共开销了一百一十万颗灵石。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老家真穷啊，西大陆三五个结丹境便能顶东大陆的一个门派。
我疑惑的是这灵石天生地长，十几万年间多少修士起起落落，这么多年居然还能挖出灵石矿，灵石挖不完吗？
我算账费了不少脑子，对此没再多想，毕竟养伤要紧，趁着身上有钱，我又去了一趟炼妖阁，在路过任务栏时，瞟了一眼谭前的帖子，已经不在了。不过我见到任务帖上最新的落款，今天正巧是年关。
我买了一头壮硕的三品妖兽试试补充气血的效果，试验证明躺经一如既往地好用，三品妖兽比二品补得多，接着又吃了四头三品妖兽，休养了半个月，气血总算是基本恢复了。
可惜内甲完全毁了，我把它叠好收进了储物袋，一路走来，身上能拿来回忆的东西越来越少，便想请人修补一番。躺经三张纸收不进储物袋，我暂时用束带把它绑在腰间，围了一个圈。
伤好后我去了一趟石屋群，没见到医了凡，倒是见到了喜好煮茶的陈叱，他是刚出完任务回来，我俩有些缘分，因为他认识谢松。
我俩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谈论对战事的看法。
“赤霞岛在妖族境内横行无忌，犹如一位撒网捕鱼的渔夫，走到哪里，网便撒到哪里。妖族也没有组织规模性的抵抗，反而分散开来各自为战，这倒是出乎意料，原本以为妖族势弱，应该很团结才对。”陈叱添了杯茶水，茶水泛红，闻着还有股淡淡的腥味。
“其实这么做是对的，组织抵抗完全是以卵击石，反而拖住玄极宗的战力越久，于玄极宗越不利。”我抿了一小口，这茶很苦涩，不好喝。
“老弟喝不习惯。”
“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听说了，前阵子有人在炼妖阁求购野兽，知道老弟受伤的事。”
“陈兄消息这么灵通？”我有些诧异。
“我和炼妖阁的韩主持很熟。”陈叱应道，“他与我说起过此事。”
“二位是朋友？”
“呵呵，同乡。”
“想不到这么巧，怎么你和他没一起进本宗修行。”
“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陈叱放下茶杯，撑开一股神念结界，岔开话题道，“六灵山之战的来龙去脉，老弟知晓吗?”
我听陈叱提起这个话题，心中一凛：“你听到谣言了？是谁传的？”
陈叱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这么说，老弟是知道了。”
我缄默不言，只是提醒了一句：“谣言不可信。”
“贺老弟不必忌讳什么，如今我们两宗同气连枝，我肯定会保守秘密，否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陈叱怂恿道。
“呵呵，陈兄莫要误以为我是什么通天人物，以我的实力，长老们就是有事，也不会与我商量，具体情形我没资格知晓的。”我想到他一定是从韩主持那里打听到了我在玄极宗的身份。
“贺老弟这么说，我心里明白了。”陈叱喝了口茶水，自顾添了一杯。
“怎么，陈兄是认定我知道此间内情。”
“乱世浮沉，如何自处，为何而战，心里总该有个底。”陈叱没有在意我说的话，自顾自怅然道，“如果人妖之战真是三宗与妖族共同策划的，是什么力量能让三宗甘愿背弃人族利益和妖族捆在一起，这背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兄也莫要过于纠结，咱们总归是要为立身之本而战的。”我安慰了一句。
“陈某自当如是，可岛上并不全是你我这样的宗门弟子，谣言一起，世家弟子同样各有盘算，杀妖一事，已经开始出工不出力了。”陈叱叹了一口气，“咱们这里有大能压阵，人心尚且浮动，外围的世家散修更多，若是守不好，难免落个虎头蛇尾的结局。到时鹤鸣大陆上群妖乱舞，真不知有多少普通百姓要遭殃。”
“陈兄心系天下，贺某敬佩。”
“妖族这个麻烦，需要尽快解决，我想用不了多久，定会大动作。”
“据陈兄推测，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陈某不知，无非是为了加速战局吧。”陈叱微微摇头，“对了，之前托你查谢老弟的下落，有消息了嘛?”
“没有，不过我倒是有𩃭言的消息，他逃进云州了。”
“什么时候的事，消息可靠吗？”
“三个月前愚师兄告诉我的。”
“云州？此獠倒是有些手段。”
“对了，说起云州。”我想起一件旧事，打听道，“贺某于玄北城结识谢兄，一见如故，而后又在晏都相遇，当时谢兄说要去云州办事，颇为隐秘。”
“是宗门安排的任务吧，我也不清楚，希望谢老弟平安无事。”陈叱自称不知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贺老弟有何打算？”
“听候差遣吧，只希望这场劫难能够尽快平息。”
“但愿。”我与陈叱以茶代酒碰了一杯。
从陈叱处出来，我径直去了石屋群中部修士开设的铺面，陈叱推荐了一家炼器坊，是麓山院的一位合体境长老主持的铺面，名叫“春意春风阁”，铺子开在二层和三层，占了八个房间，售卖一些法宝丹药，也承接炼器炼丹的活计。
铺子的主人名叫祁叔辙，据说是位面貌丑陋、身材矮小的修士，陈叱特意嘱咐我见着本尊千万不能有丝毫不敬。他早年炼器时，出过一场意外，灵器宝鼎炸裂，祁叔辙因此落下了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