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北离开后便没再出现。除了骡车上的少年和女孩，再就是那头奔放了一次之后就开始低调做人的傀儡兽，似乎没有人发现队伍少了一个人。仿佛对其他人来说，那黑袍人原本就不存在。
“李牧北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其他人都看不见他？”
叶榛看着古道边上缓缓向后移动的风景，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他把头缩了回来，将车窗帘布放下，车厢中的光线渐渐暗淡，其中的人和物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
陈玉衣已经醒来，缩在角落里，头靠在侧壁木板上。
她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
“小玉，你还好吧。”
叶榛身体前倾，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
“死不了的。”
小陈姑娘白了他一眼，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开始日常发呆。
小叶子讪笑两声，将手收了回来。
他挪了挪身子，坐到了陈玉衣对面，两人之间只隔了三四尺的距离，鼻子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少年看着对面发呆的女孩，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一开始，他以为陈玉衣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亲人离世还有师长背叛，这才变得郁郁寡欢。但相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事情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眼前这位曾共赴生死的女孩，身上似乎正发生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她正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琢磨。
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最终结果如何，叶榛说不清楚。但回想起那日清塘镇中，长春道人、张甲等人说过话、做过事，他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怕自己拼尽所有，到头来依然什么都没有守住。
“小叶子，我没事的。”
陈玉衣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落在少年脸上，眼眸深处的寒潭多了一丝暖意，仿若化为一湖春水。
叶榛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他在替这女孩难过。
“你哭了？”
陈玉衣问道。
“啊？没有没有，哥怎么可能哭呢？”
叶榛楞了一下，赶紧偏过头去，揉了揉眼睛。
“你脸红了？”
小陈姑娘又道。
“呃，哪有，车厢有些热而已。”
叶榛伸手摸了摸脸，发现脸蛋冰凉，又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女孩眼中促狭的光芒。
“哎呀，小丫头胆子肥了，居然敢调戏我！”
少年猛然醒悟过来，顿时恼羞成怒。
陈玉衣却开心的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然后又开始放声大哭。
离开清塘镇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肆意的笑，这么任性的哭。
“哭出来就好了，一直不哭还怕你憋出病来。”
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这又笑又哭，终于恢复几分正常的丫头，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小玉，别难过。以后想去哪里，我陪着你。”
叶榛抓着女孩柔软冰凉的小手，认真说道。
陈玉衣白净的脸蛋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挣扎了一下，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叶榛也没在意，挠了挠头，又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玉衣将眼角泪痕抹去，摇了摇头。
“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少年试探性问道。
“好。”
女孩也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你就不问问去哪里？”
小叶子一脸郁闷。
陈玉衣没有说话，身子动了动，从角落里挪到窗边，伸手将那破旧的帘布掀开。
柔和的光线穿过破旧的木窗，在狭小的空间留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女孩嘴角带笑，眼中含泪，头靠在车窗边缘，望着窗外五彩斑斓的世界。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道：“去哪都行，只要别丢下我一个人。从小到大，小玉最害怕一个人了。”
……
……
寂静的古道，如同长蛇的队伍缓缓前行，不知不觉已到了山州地界。
这时天色已晚，领头的四象门弟子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又有几个给身后难民发放干粮，安抚人心。
夜幕很快降临，深秋的星空格外璀璨，只是四周气温变得越来越低。
薛余婉不知去了哪里，另外两位金丹境长老也不知所踪，几个凝气境弟子两两一组，在营地四周巡查。
叶榛有些烦闷，从骡车车厢里爬了出来，经过这些天的调养，虽说动用真元依旧有些勉强，但已能进行一些正常活动。
陈玉衣依然躲在车厢里不想下来，赶车的傀儡兽仿佛真的成了一具傀儡，整日死气沉沉，还不如那拉车的灰骡子有趣。
少年活动了下筋骨，觉得四周寒意逼人，便将一件破皮袄披在身上。
闲着无事，四处走走。
原以为看护自己的四象门弟子会过来制止，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那两位道貌岸然的大哥此刻正和路过的师妹聊的火热，连看都懒得往他这边看上一眼。
小叶子撇了撇嘴，也懒得去搭理他们，自个儿漫无目四处闲逛。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不仅是一名武修，还是一名阵修。在附近转了一圈，他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居然被一个高等阶的法阵覆盖。
“奇怪，这法阵还没启动，看起来不像是为了困住我们。”
叶榛摸了摸下巴，额头浮现一抹淡淡的白色光晕，仔细感应法阵中灵力的流动，分辨这法阵的种类。
渐渐地，他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居然是个锁妖阵。”
他自言自语道。
锁妖阵在上纪元便出现，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如今种类繁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都有。据说有在市面上出售的锁妖阵阵图多达数百种，价格从几块低阶灵石到数十上百高阶灵石不等。
“野外安营，防止虎豹财狼或其他修士袭扰，应该使用更有针对性的防御法阵才是。四象门这么多弟子，难道就没有一个阵修？连一个防御法阵都弄不出来？为什么要用锁妖阵？”
身为一名正经阵修，叶榛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正想返回骡车，忽然心中一动，猛的停下脚步，呆在了原地。
“难道他们不是在这里安营？而是在……布置陷阱!”
想起早先发生的事情，他心中豁然开朗，又隐隐有了些许怒意。
他脸上表情未表露分毫，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锁妖阵若是个陷阱，自己应该就是陷阱中的诱饵！
难怪四象门那娘们会带着自己上路，原来是在这等着！
叶榛心中冷笑，同时又有些好奇。
自己是诱饵，那猎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