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灵术的后遗症已开始显露出来,叶榛当务之急是修复肉身,稳住现有境界。
不然境界继续下跌,都可能跌成一个凡人,到时候想要再踏入修行领域,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丹药是不能再吃了,体内还积攒着大量的药力,没爆体而亡已算是万幸。
至于其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自己如何脱离险境?那不可匹敌的张甲又去了哪?清塘血祸如何了?南疆天灾又是怎么回事?
如此种种,叶榛一想脑壳就疼,只能先放在一边,日后再做计较。
骡车车厢狭窄简陋,前进时不停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陈玉衣头靠在车厢木板上,闭着眼睛,黑发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叶榛挪了挪身子,拉了条毛毯给她盖上,然后又挪到窗边,掀开车窗帘布向外张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两个腰佩长剑的四象门弟子,应该是那位少主派来看守自己的。
见车厢里有动静,两位境界不弱的修士都看了过来,但只瞥了一眼,又满脸不屑的把头扭开。
在车厢里躺了这么些日子,叶榛现在一身邋遢,形象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再加上体内真元紊乱,气息微弱,境界比那些刚刚起步的修仙菜鸟好不了多少,两位名门弟子对他不屑一顾,也在情理之中。
看护的修士懒得看自己一眼,小叶子反倒觉得轻松,眼睛也变得愈发的不老实,开始肆忌惮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很快,他的目光便被一个奇怪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个披着黑袍双手笼在袖中的年轻男子。说他年轻,好像又不太准确,因为他鬓间风霜和眼角的细纹,都说明岁月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黑袍男子这几天一直跟着骡车,距离其实挺近的,几乎就走在那两个四象门弟子身后,但似乎那两个小年轻并不奇怪他的存在……
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一开始,叶榛以为黑袍人是长春道人某个弟子,后来又觉得不像,因为这家伙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着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若说他只是个凡人,少年心中又一百个不信,因为就在前不久,正是这家伙的提醒,他才发现给自己赶车的原来不是人,而是一只傀儡兽。
叶榛一直觉得自己看不出深浅的人有两种,一种就是某些行为古怪的凡人,自己有时候很容易想多,另外一种则是某些境界极高的修士,能够完美的掩饰自身的神念波动。
至于这黑袍人,明显倾向于后者。
“奇怪,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榛趴在车窗上,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见过这个人,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仿佛知道少年心中所想,黑袍人慢慢走了过来,和骡车并排而行,两个年轻守卫对此视而不见,也没有觉得奇怪或不妥。
“我们认识?”
叶榛看着黑袍人。
“见过,不算认识。”
黑袍人双手拢在袖中,和少年只隔了一道破旧的车厢木板。
“哦,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叶榛挠了挠头,目光落在对方清秀的脸上,却震惊的发现,只要目光移开,便会忘记对方的样貌。
“想不起来很正常。”
黑袍人笑了笑。
沉默片刻,他手从袖中抽出,指着前方,问道:“你觉得她如何?”
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望去,看到一个靓丽的背影,正是骑着白马的薛余婉。
小叶子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有实力,有背景,有相貌,前凸后翘,是个难得的美人,就是脾气臭了些。”
黑袍人愣了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过了半晌,才笑道:“你可别小看那女子。她是四象门少主,原四象门白虎门主薛晓之女,金丹中期修士,元神圣境强者,在西川年轻一辈中,算是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叶榛点了点头,像薛余婉这种人物,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人中龙凤,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小觑他们?
黑袍人边走边说道:“四象门还在的时候,薛晓对这女儿期望颇高,将她当接班人培养,薛余婉也不负所望,成长速度之快,令门中许多前辈瞠目结舌。”
“前段日子天灾降临,四象门毁于一旦,门下弟子几乎死伤殆尽。不过面对这等灭门之灾,女子表现出来的智慧、勇气和当担却令人惊叹。”
“她内抚人心外斩强敌,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溃散的门派重新聚拢,保住四象门最后一点香火。”
“是挺厉害的。”
叶榛轻声赞叹了一句,又忍不住看了前方一眼。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背影略显孤单,却笔直如枪。
车厢里,陈玉衣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整个人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头靠在冰凉的木板上,一边听着车窗内外的对话,一边呆呆望着从缝隙透进来的明亮光线。
“先生如何称呼?”
叶榛问道。
黑衣人望着北方空寂的天穹,眼睛眯了眯,眼角皱纹和鬓间白发清晰可见。
“我姓李,名牧北,也有人叫我北海。”
他说道。
“李牧北?北海?”
叶榛皱着眉头,仔细回忆,却没有在记忆中找到李牧北这个名字。
至于北海,倒是有这么一个地方,据说是在龙原以北,荒原之上,好像西川的北疆也有一部分与北海接壤。
“先生为何要和我讲这些?”
叶榛又问道。
李牧北目光从天边收回,双手重新拢回袖中。
他看着车厢里的少年,笑道:“没有为什么,只是随便聊聊,不用太在意。”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其实我有点好奇,若换成是你,遇到薛余婉这等境况,不知道会如何应对?”
叶榛脸色不变,身上汗毛却都立了起来。
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永和村也像四象门这般惨遭灭顶之灾,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见少年久久不语,李牧北深邃的眸子稍稍有些失望。
“不用紧张,打个比方而已。”
他轻声说了一句,脚步逐渐放缓,最后落在前进的骡车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