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中突然出现的老者正是外出寻找周寒的王贵,只是此刻王贵虽然寻到了周寒,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贵几步上前,来到周寒的身边,看着此刻皮包骨头的周寒心痛不已,伸手想将周寒扶起,但当王贵双手触碰到周寒的一刻。
入手冰凉,双手摸到的完全是一副骷髅架子,而不是活人,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王贵颤抖着伸手向周寒的鼻尖探去,却发现周寒已经没有了呼吸,心中更是悲凉不已。
王贵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来和一旁的黑衣老者应该脱不了干系,强忍着心中的悲凉,转头愤怒地望着黑衣老者说道:“你是谁?你对小寒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不过,黑衣老者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再之后就没有半点表情流露而出,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而是在一旁目光谨慎地上下扫视着王贵。
“你到底对小寒做了什么?”王贵见黑衣老者不答话,吊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黑衣老者不理会王贵的问话,而是皱着眉反问道:“你又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王贵此时胸中尽是悲凉与愤怒,心中计较着,若将周寒害成了这个样子的是黑衣老者,他就打算上前与黑衣老者拼命,若不是,那他也要想法子将黑衣老者留下问个清楚,不能轻易放走黑衣老者。
此刻,王贵听到黑衣老者的反问,也就强压怒火,耐下心来答道:“我是他的爷爷王贵,来这破庙就是来寻他的,这庙门大开我自然是走进来的,还能飞进来不成。”
黑衣老者闻言一愣,单手掐诀,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语,而后猛地睁开眼看着王贵说道:“你拔走了我的阵旗?你到底是谁?”
“什么阵旗,我都说了我是他爷爷王贵,你快回答我,是不是你将小寒害成了这个样子?”王贵不耐烦地说道。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这一身的血肉精华本就该是我的。”
王贵闻言,只觉气血上涌,浑身颤抖不已,随手操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就朝着黑衣老者砸去,边砸边喊道:“我要你偿命。”
黑衣老者本就在王贵进入破庙时,就时刻谨慎提防着王贵,现在看王贵突然暴起,连忙后退两步,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木棍,双手掐诀向着王贵一指,紧接着一道黄色的光芒自他口中飞出,直奔王贵胸口而去。
“噗。”的一声,黄色光芒穿透王贵的胸口,带起了一连串红色的鲜血,而后就飞回了黑衣老者身边,静静地悬浮在黑衣青年的身前,那是一柄一指长的通体金黄的飞剑。
王贵艰难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血流不止的小洞,又抬头看向黑衣老者胸前的那把飞剑,联想起方才黑衣老者的话语,神色复杂地对着黑衣老者说道:“你,你是修仙者。”
黑衣老者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讶异地说道:“你竟只是一个凡人!”
随后黑衣老者目光微动,向破庙外看了一眼,又快速打了几道法决在丹炉之上,丹炉底部金色的火焰瞬间变得猛烈起来。
紧接着手一抖,就见一座金色的小钟飞出,迎风而长,最后竟是将他和丹炉都护在了里面。
王贵见状,以为黑衣老者要走,也不顾胸口那流血不止的血动,握紧手上的木棍,作势就要打去,木棒敲在金色的小钟上,虽然造不成任何伤害,但却是敲得金钟响个不停。
黑衣老者本就小心地戒备这四周,听到耳边传来的钟声,内心越加不耐烦起来,冷哼一声,大袖隔空朝着王贵一甩。
王贵瞬间就被击飞,高高地飞起,离地约莫三四丈高的样子,才转势落下地来。
“嘭。”的一声,王贵狠狠的砸在地上,距离周寒不远的地方,而后就如周寒似的,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爬起来。
黑衣老者见状也就不再去管王贵,而是右手朝着周寒一招,原本捆在周寒身的绳索自动脱落回到黑衣老者的手中,光华一闪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黑衣老者一面紧张地注视着破庙四周,一面将一手按在丹炉之上,小心地炼丹。
突然间,丹炉内有砰砰之声作响,待到响了九次之后,丹炉内就传出了一个奇异的药香。
黑衣老者闻着药香,面上一喜,但旋即又恢复正常,对着破庙外喊道:“庙外的道友,我的丹药已经练好了,你还不现身,我就可要走了。”
破庙之外,北风呼啸,几片落叶从树上飘落,落在地上发出咔嚓的清脆之声,灰暗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层层叠叠厚重异常,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片雪花自天穹落到地面,眨眼间消逝不见,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后成片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下,沙沙的雪花落地之声才传了出来。
至此,这沙沙的雪花落地之声成了这破庙内外的唯一。
黑衣老者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有人出现,小心翼翼地将丹炉开启,收走丹炉内闪着金光的丹药,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对着破庙外说道:“此番,我得此仙丹,多谢道友成全,他日道友若有所求,自可来归元城顾家寻我。”
说完,黑衣老者就将丹炉收起,带着金钟护身,化作一道长虹离地,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只是等黑衣老者离破庙数千里之远时,他突然停下,奇怪地望着破庙的方向,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紧紧抓着的两颗银色的圆球,呢喃道:“算你识相,不然我就用这两颗天雷丹送你归西。”
......
青州城,城南破庙附近的一座山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坐在山顶,老者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花,手中把玩着两面黑色的小旗,小旗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而在他的脚下还有着十面小旗,只不过都被折断了旗杆或是撕毁了旗面。
天色昏暗,风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等到大雪将山峰裹上白裙,大地穿上白衫,老者的双脚深深地被埋在雪里,老者才抬起头,望着那黑衣老者远遁而去的方向,双手微微一用力,两杆小旗就瞬间化作了齑粉。
不过,老者却并没有追出,而是深深地看了破庙一眼,缓缓起身,身上雪花瞬间散落,一步向前迈出,消失在了山顶,再次出现时已经现身于破庙之中。
......
周寒尽管被黑衣青年抽取了血肉,气息微弱犹若身亡,但三年时间,这仙果的药力已经与他深深的融为一体,融入血肉,刻入骨髓,他并没有即刻死去,残留在体内的最后一丝药力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他只是躺在破庙之中,静静地目睹着一切。
他想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他想哭,可是流不出泪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老者抽取他的血肉练成丹药,他的爷爷被一道剑光贯穿胸膛,再接着被黑衣老者一击打飞,生死未卜,最后任由黑衣老者化作一道长虹远去。
只有满腔的愤恨充斥着胸膛,不甘的咆哮回荡在心间。
许久之后,周寒看见了雪花从云层飘落进了破庙,雪花很美,就像王贵和他说起十三年前,从河中将他救起的大雪一般的美。
起初周寒一直不相信那是一个很美的下雪天,一个靠着木盆在溪流上飘荡的男童,配上暴雪,能有多美?现在,周寒觉得真的很美。
周寒突然又想到了王思思,说好的要陪着她一起长大,帮她找相公,看来要食言了。
想到了李福禄,答应了要去北辰道门看他,看来也要食言了。
想到了李德福舅舅,答应了要帮福禄找个媳妇,看来也一样。
想到了赵管家,风雪这么大,不知道他的腰腿还疼吗。
想到了传他医术的师傅华大夫,看来华大夫要重新找个衣钵弟子了。
“对不起了。”周寒在内心暗道,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他曾听李福禄说过,话本上讲,将死之人死前都会想起生前重要的人和事,他现在就是这般。
周寒眼前的景象在逐渐变得模糊,在变得暗淡,就在他眼前即将一片黑暗的时候,周寒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知道那个身影头发很长很乱,浑身灰蒙蒙的。
随后,周寒看到那灰蒙蒙的身影在自己身前蹲下,伸出了手掌,只是指尖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抹殷红,那抹殷红出现后,周寒甚至觉得在这冰天雪地里,身体都变得不再寒冷。
那抹殷红并没有一直停留在指尖,而是缓缓地朝灰蒙蒙身影的掌心飘去,而后手掌带着那抹殷红向着周寒的额头靠近,最终缓缓的按在他的额头上。
一刹那间,周寒仿佛看见自己身处在一片白色的空间,自己的身旁还有一个红色的光球,刺眼又温暖,就像儿时王贵抱着自己和妹妹,哄着他们睡觉时一般的暖。
再之后,周寒就感觉自己没了知觉,真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