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和李福禄一前一后地走在鹊山的山道上,为首的周寒一只手远远地高举着,手掌末端是那用油纸包裹着露出半截的虎粪,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口鼻。
走在在后面的李福禄则是紧皱着眉头,一个灰色的包袱挂在胸前,双手也死死地捂住口鼻,十分不情愿地跟在周寒的身后。
这虎粪的气味四散,一路上的确没有什么野兽敢靠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离山顶越来越近,可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是在不知不觉中隔的越来越远。
鹊山山道崎岖又漫长,且颇为险峻,稍不留神便会走错方向,甚至是从山上跌落下去,周寒只能专心注意前方的路,顾及不到其他。
两日后,在距山顶还有二三十里路的位置,周寒仰望前方模糊的山顶,内心计算着走完剩余山路所需要的时间。
然后像以往一般,偏过头去,猛的换了一大口气,否则他也吃不消这虎粪的气味。
只是,就在周寒转头换气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发现,李福禄并没有紧紧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而是距离自己有两三丈的距离,心中顿时有些担忧和不悦。
“福禄,你快点跟上。”
李福禄委屈地说道:“寒哥,味太大了,现在这个距离差不多了吧。”
“不行,这里有那么多野兽,你离的又那么远,这虎粪的气味就覆盖不到你那里,万一碰到一头伤人的野兽,那就危险了。”
“寒哥,这一路走来,咱们连只飞鸟都没看到,哪有什么野兽,孙秀才是不是骗了我们,他之前来的时候肯定没有带这虎粪,不也登上山顶了,要不你把它收起来吧,实在是臭,我站在这都能闻到味儿。”
“不行,鹊山这么大,伤人的野兽肯定是有的,我们现在还没碰到,不代表接下来不会碰到。柱子他爹就说过,在荒山越是寂静越是危险,之前我们连飞鸟都没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快点跟上来。”
李福禄闻言后,依旧犹豫不已,站在原地,先磨磨蹭蹭地前进两步,又快速地退一步,又两步再退三步,如此反复几次,他与周寒之间的距离没有半点减少,反而还更远了一些。
周寒见状更是着急,怕李福禄再这样磨蹭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怕是照应不到。
就在周寒打算开口呵斥李福禄快些赶上来的时候,周寒就看见李福禄身后,不远处的一片茂密树林竟是无风自动起来。
仔细看去,周寒竟是在那层层叠叠的树缝中看到了点点白色光影闪动。
见此,周寒脸色瞬间煞白,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开口喊道:“快,快过来。”
李福禄不明所以,还在那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前。
周寒见状,也不再废话,直接朝李福禄飞奔而去。
这下山总是比上山轻松快速些,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李福禄的面前,周寒来不及过多解释,抓起李福禄的手,撒腿就往山上跑。
李福禄被抓着跑了没几步,那股子虎粪的臭味就让李福禄几欲挣脱周寒的手,离周寒远远地。
只是挣扎了几次无果,刚想开口争辩,一阵野兽的呼啸声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李福禄侧目望去,就见到一只白色斑斓猛虎,突地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扑出。
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与周寒二人,滴滴涎水自虎口流下,落在地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李福禄只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自己的脚后跟直冲脑门,也不再在乎臭味,撒开丫子跟着周寒拼命地跑。
二人亡命奔逃也顾不上辨别方向,就一个劲的往山上冲。
只是碰到丛林茂密的地方就往里钻,想着自己孩童的身材矮小,这些枝杈再茂密也无法对两个十多岁孩子造成什么阻碍。
反观白虎硕大的身躯,一只虎掌都顶得上他们半个身子大小,这茂密的枝杈应该是能阻碍这白虎一段时间。
只是,周寒他们想不到的是,白虎的身形虽大,但也是异常的灵巧,几个腾挪起跃就避开了枝杈。
二者间虽说本就隔着些距离,但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跑的过体型健硕的白虎,几乎是顷刻间的功夫,这白虎就距离他们不到三丈的距离,眼看周寒二人就要命丧虎口了。
就在周寒焦急地想法子脱困的时候,只觉得抓着李福禄的那只手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周寒还来不及查看情况就被那股大力牵扯了过去。
而后周寒只觉眼前景象一片杂乱,入眼就是纷乱的枝桠和树叶。
再之后,眼前便是一片漆黑,耳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其他什么也听不见,想张口呼救,可刚一张口,嘴立马就被风灌满,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身子就像一个球似的,不由自主地向下翻滚起来。
身后的白虎见周寒他们二人消失在了一处树丛中,连忙扑了上去,以免错失一顿饱餐,只是穿过树丛之后,白虎看见眼前的景象却是止步不前。
原来树丛后有一个十分隐蔽,且深不见底的黑洞,洞口不大,也就两尺方圆,周寒和李福禄两个十来岁的娃娃,身材娇小,掉下去是毫无阻碍。
只是白虎身形硕大,仅一只虎掌就足以将洞头填满,入洞去寻周寒他们更是不可能。
白虎围着洞口转了几圈,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闻了又闻,又探头向洞口望了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愤怒地低吼了几声,就不甘地离去了。
原来是李福禄跑的慌忙,周寒往哪引,他就往哪跑,但是跟本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块青苔,脚一滑就向一侧倒去,恰好撞开了一旁的树丛,向这黑黝黝的洞口跌去。
而且,李福禄是突然摔倒,又没有办法止步,只能一头向下栽去,连带着将周寒也拉了下去。
此刻,二人也是心生绝望,本来是来鹊山找仙人求药的,却不想白白送了性命,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四周一片漆黑,就好似话本上的阎罗地府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寒只觉得,好似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这才停了下来。
但这一路来回翻滚,他们早已经是七晕八素的了,现在突然停下,却是一瞬间没了知觉,全都晕了过去。
......
“吼。”
一声虎啸传来,震的鹊山上下鸟兽一阵慌乱,云层裂开,几缕初阳顺着云层的裂缝倾斜而下,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飞鸟要开始筑巢,走兽开始觅食,猛虎开始捕猎,巡视群山。
“唔。”周寒缓缓的醒来,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石室,在周寒正前方还有一个通道与之相连,不知通往何处,其内更是透着点微光。
借着这点光亮,周寒走到近处,一路摸索才看清了这石室的全貌,石室三面皆是峭壁,黑黝黝的一片,峭壁上还零星排布着一个个的洞口,想来周寒他们就是从其中一个洞口掉下来的。
周寒望着峭壁上的洞口,用手撑着石壁,支起身子,尝试着爬上其中一个较近的洞口,可石壁陡峭,又潮湿,还没有着力的地方,攀爬了几次却都是失败了。
最终,他无奈地坐在地上,双手更是无力地垂下,内心对于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后悔不已。
突然间,周寒感受到了有一阵阵的暖流从自己的手掌处传来。
起初还不觉有什么,只思虑片刻,却猛的想起一件事情,他拉着李福禄,那么两人应该是一起掉了下来的。
想罢,周寒连忙朝着身下看去,石室内光线不足,地面昏暗,周寒趴着仔细摸索了一阵儿,才从一旁的一处阴影之中发现了李福禄。
只见李福禄正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衫被刮开了不少,手臂上也有几道血印子,还好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只是李福禄一动不动,周寒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往李福禄的鼻尖探去。
“嘟噜嘟噜。”
一阵鼾声响起,李福禄很自然的翻了个身,这下鼾声更响了。
周寒先是内心一惊,以为是有什么猛兽要来,在弄清是李福禄的鼾声后,心里又有些疑惑,但整个人终归还是安心下来,伸手推了推李福禄。
“福禄,福禄,醒醒,醒醒。”
“赵爷爷,我再睡会儿,你帮我留两个包子,我睡醒了吃,要肉的。”李福禄含糊的说道。
周寒大感无语,合着李福禄这会儿还做梦呢,沉默片刻,然后凑着耳朵小声地说道:“福禄,你爹来了。”
“啊,爹,我起来了,起来了。”李福禄闻言猛地弹起,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刚睡醒的样子。
待到李福禄看清眼前的是周寒,又半眯着眼,郁闷地说道:“寒哥,你干什么?我都没睡醒,昨晚我梦到我们被一只大老虎追,我们拼命地跑,可累了,不知怎的,醒了都觉得浑身酸痛,你让我再眯会儿。”
周寒闻言一愣,无奈的说道:“福禄,那不是梦,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嘿嘿,寒哥你又逗我,那肯定是梦,你看这哪来的老虎啊,我唯一不舒服的就是觉得没睡饱,你让我再睡会儿。”李福禄笑着说道,又打了一个哈欠,准备补个觉。
只是,周寒又把他拉起,说道:“福禄别睡了,别睡了,你看看四周,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逗你了。”
李福禄见周寒一脸严肃,不像在说笑,瞬间,神情也是凝重起来,疑惑地起身向四周看去。
等到将四周看清,李福禄的脸色便一阵白一阵红的,变化地十分丰富,最后死死地抱着周寒,眼泪汪汪的哭道:“寒哥,呜呜,我们是不是已经被老虎吃了,现在在阎罗地府呢?我还没讨媳妇,我不想死啊,我......”
周寒看着大呼小叫的李福禄,只觉得一阵头疼,有些后悔把他叫醒,想了想说道:“福禄,先别哭,我们还没死,不信你掐自己一把,死人可是不会痛的。”
李福禄闻言,果真对自己掐了一把,又担心自己下手太轻没有作用,于是狠狠的下了把力气。
“啊。”
李福禄痛的是眼泪直流,但却很开心,又哭又笑地说道:“很痛,没死,嘿嘿,我们真的没死,嘿嘿。”
不过,李福禄笑着笑着,最后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可怜巴巴望着周寒问道:“寒哥,那这是哪啊,我们是不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