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那丁升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忙碌了一天,又和李成风聊了一会便沉沉睡去。听着耳边时有时无的呼噜声,李成风却睡意全无,碾转反侧间往事历历在目,这几日所见所闻让他明白,今生不同往世,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护全自己,乃至身边的人。
这青阳观是自己的放逐之地没错,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积蓄力量,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藏经殿?
李成风呢喃一声,当下也不在多想,口中默诵着《养气经》,一如往常般,不多时便进入了忘我之境,隐约中,李成风身上的那层莹莹白光再次浮现,似乎又比之前更加明显了一些。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李成风便早早起来,踩着朝露只身扎进了山坳屋舍旁的密林之中。
早课,这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养气经》无有他用,但是每日清晨默诵几遍,李成风都能一扫前日的疲惫,重新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杂事殿外,一身青色直裰打扮的李成风与刘大打着招呼,此刻还未到辰时,杂事殿内众人早已忙碌起来,李成风在殿外等了一会,便见一身黑袍的吴飞腆着肚子大步向杂事殿走来。
待到近前,一股宿醉的酒气弥漫开来,李成风眉头一皱,却听那吴飞笑嘻嘻地说道:“昨日与朋友喝酒,听闻汝阳李家家主不日将迎娶永安侯嫡女,高兴之下便多喝几杯,李师弟莫怪啊!”
“哦,吴师兄你高兴便好!”李成风闻言,平静地回道。
吴飞见李成风目光平静,不由微感诧异,如他这般黑衣弟子,拳脚功夫不见得多么厉害,全凭一股钻营之气来维持人脉。
昨日下殿之后,吴飞便托人打听到了关于李成风的一二细节,所以今日才言语试探,却未曾想李成风年纪虽小,说话却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当下嘿嘿一笑,揶揄道:“听闻观内备了贺礼,却唯独少了一个领头之人,李师弟可有兴趣呀!”
去汝阳李府送贺礼可是一件美差,决策之权恐怕都在诸位高层手里,吴飞这话自是揶揄嘲讽居多,当下李成风也不点破,摇了摇头道:“在下年纪尚小,怕是难以服众,枉费吴师兄一番美意了。”
“好吧,那我这便为李师弟重新挑选一份司职!”吴飞颇觉无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说完便叫刘大拿过一本厚实的账册,仔细翻看起来。
“知客殿少一名看山门的弟子!”
“修武殿一位副殿主要补充随伺童子!”
“药殿殿主讨要两名熬药弟子!”
……
吴飞边看边喊,似乎是拿不定主意一般,频频向李成风投来询问的目光,好像再说,你说话呀,只要你张口,这司职就是你的。
李成风却心中明白,他的活计恐怕在昨晚便已定下,这些不过是吴飞的故作之态,当下也不言语,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吴飞,颇有前世看猴一般的感觉。
吴飞此时也发觉李成风目光有异,突然啪的一声合上账册,颇为恼怒地说道:“后山有一片药田无人看管,你今后便去那里值守,每月需按时交上一定数量的草药,若是上交数额不够便从你饷银之中扣除,明白吗?”
李成风闻言,心中不由一松,他还真怕这吴飞突然抽风,给了他一个殿主童子的身份呢,当下抱拳回道:“在下明白!”
“我与你写个条陈,你拿去交于药殿弟子,自有人领你过去!”
恍惚中,吴飞似是看到了李成风嘴角那隐藏的欢喜,不由暗骂自己昨晚喝的太多,这明显是发配一旁,任其自生自灭的差事,搁谁心里也不会好过吧!
当下吴飞手起笔落,不多时一张条陈写就,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扭铜印,啪的一声,狠狠地盖在纸上。
“下去吧!”吴飞将条陈递与李成风,冷着脸说道。
李成风将条陈搁在怀中放好,出了杂事殿才行不远,便听身后有人叫喊。
“李师弟……”
李成风转身看去,只见刘大自殿内追来,眼中带着急切,当下和声问道:“刘师兄这般着急,何事唤我?”
“哎,你怎么就应下了这个差事,听我的,现在就回殿给吴师兄说几句好话,让他给你调换一个。”刘大颇觉可惜地摇了摇头,接着道:“那几处童子就不错!”
“我倒感觉看守药田挺好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李成风心中微暖,闻言回答道。
“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后山那处药田所种之药比较特殊,习性不与其他草药相容,因此后山除此一处,周围再无其他药田相连,你应下这个差事,往后便需终日与药田相伴,而且那药听说极不好养,之前接手的弟子无不亏空大半,绝非轻松之事!”刘大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刘大哥以为小弟还有的选吗?”李成风心下感动,不由换了称呼,微微苦笑地接着说道:“放心吧,有问题我会过来请教刘大哥你的!”
说完也不待刘大答话,便转身朝着药殿方向走去,这几处殿宇都相距不远,不过片刻间,李成风便来到了药殿门外。
只见此时药殿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是身着青色直裰的精壮汉子,想必是修武殿的道兵们,个个身上带伤,脸色淤青。
李成风待在门外,也不忙着进去,听着道兵们一个个抱怨连天,上前搭话道:“这位师兄请了,我们知客殿有位师兄摔伤,托我过来抓药,不知药殿治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多少银子一副!”
那道兵左手缠着白纱,隐有血迹,眼角也是青紫一片,肿的老高,闻言也不疑有他,恨声说道:“这帮药殿的畜生,开的药不咋地,收费却贵的吓人,一副药要收二两银子,我们道兵银饷虽足,每月倒有大半进了药殿的口袋……”
不待那道兵说完,李成风便双手抱拳,道了一声感谢,抬腿向着殿内走去。
入得殿内,李成风左右四顾,只见此处要比杂事殿大上许多,到处弥漫着一股药味,呻吟声也是不绝于耳,李成风眼见左近便有一名黑袍弟子,随即走上前抱拳说道:“见过这位师兄,不知这药殿管事可在?”
“我便是这药殿的管事弟子之一丘近山,你有何事?”那黑袍弟子看了李成风一眼回道。
“原来是丘师兄,在下是杂事殿弟子李成风,奉命去后山看守药园。”说着,李成风伸手入怀,将条陈递给了丘近山。
丘近山接过条陈扫了一眼,旋即嘴角一撇,有些玩味地道:“吴胖子真是越来越没谱了,就算无人前来,也不用找你这么个童子过来敷衍与我吧?”
李成风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吴师兄说了,谁去都是一样!”
“也罢,反正人是你们杂事殿的,只要按月交够数量就行!”丘近山微一思量,随即喊来一名青衣弟子,对其说道:“你带这个小师弟去后山药园,即日起,他便是后山药园的守药弟子了!”
那青衣弟子闻言躬身答应一声,旋即带着李成风出了药殿,一路向后山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