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不详之人随你们说,你们所看重的家族身份我也并不稀罕,可让我跪下绝无可能!”
李成风古井无波,脸上透出一种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毕竟是后世的灵魂,李成风确实难以想象古人对于家族的看重,淡淡的口气就像一柄大锤狠狠砸在了众人的胸口。
“混账东西,口出狂言,快给我跪下请罪!”李维明闻言满面怒容,大声喝道。
这是李维明六年来首次见到这个小儿子,自从妻子难产而亡后,李成风便被他刻意的遗忘了,对于李成风刚刚的表现,李维明也微感诧异。
虽然他知道李家血脉高贵,绝对不会孕育出一个傻子,可小小年纪就能如此镇静也是难得,但身为家主,李维明不能容忍任何人玷污家族的荣誉,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行,挑战家族,就是挑战他这个家主的威严。
“我不曾有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跪?”李成风哂然一笑道,炯炯目光与李维明昂首对视,三尺之躯在李维明的积年威压下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孽子!”李维明怒极反笑,指着李成风厉声说道:“我本来念着骨肉之情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如此混账,就别怪我虎毒食子!”
“骨肉之情?”李成风摇了摇头,自嘲道:“六年来我不记得自己何时有一个父亲。”
“你……”李维明无奈摇头,他确实从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老七,打断他的腿,我倒要看看他的骨气有多硬!”大长老李培年此时上前一步,面色不虞,转身对身边一个壮年汉子道。
老七李维德闻言一愣,看了看家主李维明,却见李维明神色一紧,旋即默然不语,似是默认了大长老的主意一般。
李维德掌管家兵,当下抬手一挥,祠堂门外两个身着轻便甲衣的护卫径直走了进来。
李成风心下黯然,一种无力感蔓延开来,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从未有过,此时李成风第一次对力量有了极大渴望,但他不会低头,前世的李成风就是这个性格,不然也不会厌倦俗世,出家为道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骨气,李成风不缺!
眼见两个护卫过来按住李成风,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福伯突然跪在李维明面前,凄声说道:“家主,念在小姐的情分上饶了小少爷吧!”
李维明闻言神情一窒,旋即摇了摇头,家主威严不容挑战,李成风虽是亲生骨肉,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王福!”大长老李培年却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此处是我李家祠堂,你一个陪嫁的小厮有何资格进来,来人,拖他出去,重责!”
“你敢?”李成风闻言大怒,两只胳膊却被护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福伯待他极好,这么多年要不是福伯照料,他恐怕早已死过无数次了。
李成风突然有些明悟,福伯之前进入祠堂时无人喝止,恐怕就是为了找个由头一起处置了,家族豪门果然心机深沉。
“老匹夫,你要是敢动福伯一根头发,我今日若是不死,必报此仇!”李成风双眼死瞪着李培年,像是要把这张老脸深深记住。
李培年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胆寒,旋即怒火盈胸,自己竟然被一个六岁孺子吓住了。
“哼,自身难保,空逞口舌之利!”李培年面色不屑,目视按住李成风的护卫赶紧动手。
当下两名护卫中一人控制着拼命挣扎的李成风,另一人单手按住李成风的左腿,手中腰刀早已换成黑漆棍棒,粗细程度与李成风手臂也不遑多让。
“呼!”
一棒下去,李成风只闻的呼呼风响,千钧一发之际,福伯死命扑在了李成风身上。
“啪!”
一声沉闷的声响,李成风只觉身上的福伯身子一窒,旋即一股屈辱涌上心头,恨不得择人而噬。
“福伯……”李成风终究没有忍住,热泪盈眶。
李成风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活着如此真实,这不是梦中,李成风瞬间明悟。
但这血淋淋的现实却是福伯拿血肉之苦换来的。
福伯看着李成风,浑浊的独眼里满含怜爱,颤巍地道:“小少爷,好好活着!”旋即,福伯扭头看着李维明,接着说道:“家主,小少爷只是一个孩子,你一点都不念往日情分了吗?”
“家族为大!”李维明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福伯闻言目光暗淡,眸子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李成风身上,而后突然伸手入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赫然出现,祠堂众人无不大惊,周边护卫反应迅速,顿时团团护住了李家众人,却见福伯哂然一笑,手臂反转,匕首深深的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小少爷,老奴无颜面对小姐啊!”福伯看了李成风一眼,面有不甘,鲜血随着胸腔的震动不断喷射,生命的痕迹在逐渐消亡。
一切不过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太过突然,李成风难以置信福伯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
两名护卫也是刹那愣神,李成风挣开了束缚,终究还是跪下了,却不是跪祠堂诸先,而是面前这个待自己如子侄般的老仆。
李成风双拳紧握,虎口因为太过用力,青的发白,一滴鲜血滑出嘴唇,这一刻,李成风恨极了,恨这个李府,也恨自己。
“家主……”两名护卫看向李维明,不知是否继续行刑。
“大长老,这个结果你该满意吧?”李维明看着李成风目光复杂,愤然说道。
“一切但凭家主决断,不过族规不可违!”李培年头也不抬地回道:“一个家仆而已,死了就死了,但是祠堂见血终究不是好事啊!”
“永安侯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不是吗?”李维明看着李培年,目光中的不满不言而喻。
当年李维明娶了李成风的母亲,所以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登上家主之位,如今,他需要另一场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比如大长老一系的威胁,这个小儿子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除去李成风李家嫡子身份,即刻便送往青阳观!”
李维明终究狠不下心肠,思量片刻,终于有了决断。说完,李维明便阴沉着脸向祠堂外走去,路过福伯的尸体时,左右吩咐了一声:“找个地方埋了吧!”
而后触及李成风的目光,李维明面色一沉,道:“今日你我父子之情已绝,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看着李维明逐渐消失的背影,李成风目露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