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桀桀笑道:“怎样?想好了叫谁出场吗?”
谷主转身,一步踏上,便站在楚落尘跟前,低声道:“楚公子,我大须弥谷胜败荣辱就全靠你了,这天下万民苍生也掌在你的手中,你要他们颠沛受苦,很是容易,你要他们安居太平,却很艰难。”
说罢仰头望天,悠悠道:“造化弄人,谁知道这天下之势就掌在小小的一盘菜上面了。”
楚落尘深吸一口气,淡然一笑,道:“再难的题目也是人做下的,不会是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话犹未尽,排众而出,朗声道:“老鬼头,小爷等得好久了,直犯瞌睡。你们乒乒乓乓,轰轰隆隆打来打去,就等这一场了,妙极,妙极,这就划下道儿来吧?”
敖登一震,抬起头,眯眼瞧来,眼中布满惊奇之色,忽然大笑鼓掌,道:“我错了,哈哈哈,老子阅人无数,想不到今天却看走了眼。”
楚落尘点头道:“你若就此罢手,回去后闭城不问世事,那么这一题不比也可以。”
敖登哈哈大笑,道:“就此罢手?小娃娃笑死人了,有请食圣。”
楚落尘凛然一惊,知道劲敌便要现身了,抬眼朝敖登身侧望去,但见群魔中一人缓缓站起,那人瘦削矮小,一只鼻子却出奇的大,遮盖了半个脸孔,双目微眯,慢腾腾地走近身来。
谷主远远看了,不由瞠目以对,他与暗夜之城相抗多年,知道城中有三大坛主、三灵、咒师、医魔、巫魔,却从不曾听闻有个食圣,眼见这人长相奇特,心下微感怔忡。
楚落尘却静静地等他走来,抱拳一笑,道:“敢问大师傅怎么称呼?”
食圣站在楚落尘面前,双目陡然一开,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忽然沉声道:“刀削面怎么做?”
楚落尘呆了一呆,方才会过意来,这大鼻子乃是口叙厨道招法,来伸量自己的厨艺。
要知悠悠中华,面食千般,惟有山西刀削面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越嚼越香,号称五大面食翘楚,常见又难做。楚落尘自幼操厨,这正如考官试题出在了他昨夜看过的范本上,他微微一笑,想也不想便道:“刀削面全凭刀削,刀不离面,面不离刀,胳膊直硬手端平,手眼一条线,一棱赶一棱,平刀时扁条,弯刀是三棱。这是刀削要点。一斤面三两水,打成面穗,揉成面团,湿布蒙盖,一炷香后再揉,直到匀、软、光。这是揉面之道。吃时柔中有硬,软中有韧,略加山西老陈醋食之尤妙。”他顿了顿又笑道:“民间有顺口溜形容此面‘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真是可口好面啦。”
食圣眼中精芒一闪,缓缓道:“好,可以一比,随我来。”
楚落尘笑笑,举步便走。两人来到崖西,转过一片岩石,来到崖边。两边人马端起石桌石凳,一哄都跟了过来。
楚落尘举目一望,不由一呆。只见一间石屋破壁而出,搭建在崖外,石屋构建精巧,屋中两座灶台,一应厨具、配料、作料样样齐备。单是在这海外仙岛建造这悬空石屋,便要花费偌大的心机神通,可见暗夜之城对于此战的必得之心,一展无遗。
崖边风声轻柔,只有崖下茫茫大海一碧万顷,鸥燕低翔,嘹呖声声,传了上来。众人分为两边而坐,花小小几人靠着谷主身旁坐下,人人心中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石屋,食圣道:“你一定很想问我考题是什么,你小小年纪,我也不来占你什么便宜,两人一般的做一道菜,最是公平不过。”
楚落尘微微一笑,道:“很好,请老兄出题。”
食圣道:“既然来到这海外仙岛,便该以海鱼为食,海中鱼类千万,又以鱼翅最是美味,鱼翅制作技艺最难,烹调出无上美食也难。今日就以鱼翅为题,各做一盘珍馐吧。”
楚落尘道:“好啊,不知这鲨鱼翅在哪里?”
食圣怪笑道:“就在这绝崖上钓啊,自己钓鱼自己烹制,最终以烹调口味更佳取胜,但鱼翅出锅上席不能迟过一个时辰,否则烹制再好也判定为输。”说着提出两桶活鱼钓饵,一个一桶,又递过一副钓具。
楚落尘听了一惊,额头不由冷汗冒出。他虽精于厨艺,但却从来没钓过鱼,况且这茫茫大海,水势千变万化,要钓起一头鲨鱼谈何容易,自己要是钓不上鱼,就是厨技无双无对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场惨败?何况这个大鼻子既称食圣,必有独到厨艺,不见得要弱于自己。
他茫然接过钓具饵桶,心头乱成一片,又是恼怒又是惊惶,暗想暗夜之城备战十年,出得这题目果然千难万难。此时势成骑虎,有进无退,不得不勉力一试了。
花小小远远瞧见他面有异色,心中恍然,转头在谷主耳边说了几句,谷主朗声道:“敖登兄,咱们究竟是在比厨艺还是比钓鱼?如此比法怎能显出烹饪考题的本意?这不是颠倒着玩儿么?”
敖登呸了一声,道:“能来到这瀛州仙岛的,哪个不是身负奇能的好手,这臭小子要是不成,就自己闭眼跳下海去,别跑出来唬人。谷主临战换人也成啊,你学究天人,自个儿上吧?老子正好一开眼界。”
谷主冷哼一声,无法可想,低头暗生闷气。
花小小忍不住要跟着去,却被谷主摇手止住。她脚下一顿,一撅小嘴,叫道:“小楚哥哥,你行的,大鼻子难不倒你的,听到了吗?”
梅山猪忽然高声唱了起来:“天黑啦,天黑啦。大鼻子,钓不着。别生气,回家吧!你的妈妈在等你,鲨鱼的妈妈在等它。”
花小小扑哧一笑,白他一眼,道:“好个山猪,大鼻子听了要吐血啦。”群真尽皆莞尔。
食圣摸摸大鼻子,远远瞪了一眼,道:“走吧?”楚落尘嘻嘻一笑,提着钓具饵桶,跟着他来到悬崖边。
两人穿上活饵,放下长线。食圣精于此道,海中鱼群正丰,他不一时,便钓上五条鲥鱼。食圣见不是鲨鱼,暗骂几声,一条条摘钩抛下断崖。楚落尘不懂钓技,睁大双眼,枯坐守候,一无所获,不由得暗暗焦急。
又钓片刻,食圣分辨水流,暗测鱼势,见此处没有鲨鱼,忽然站起,将鱼线一提,远远抛向海面,不绝在崖边走动,双目睁圆,神情紧张。
要知海中垂钓,不比湖泊,鱼群转移来去,钓者也要跟着鱼势走动,决不能枯坐一隅。楚落尘不明此法,但自练伏藏功以来,心智大开,控舟驾车一触摸便会,心想这大鼻子走来走去,必是在测试鲨群下落,也便一跃而起,抛远长线,提竿走动。
忽然食圣面露喜色,右腕一抖,哗啦一声,一头丈长海豹随着绷紧的鱼竿破浪而出。
楚落尘斜睨一眼,心中暗笑这大鼻子又钓偏了。食圣却是又惊又喜,心知鲨鱼喜食肉质肥美的哺乳动物,此处钓起海豹,必有大鲨在侧。他抖腕甩脱海豹,眼见海豹带着一股血水沉入海底,不由心头更喜,暗想鲨鱼嗅到血腥味,必要飞快到来,急忙换饵,抛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