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须弥谷摆下夜宴,为楚落尘一洗征尘,令谷中请来的群厨各献佳肴美食,几百个名重一时的大厨子大师傅战战兢兢拿出浑身手艺,每人烹制了一个最拿手的菜肴,几百盘南北风味佳肴在一张巨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梅山猪大喜,拉着夷坚就座,狂吞猛吃,席间又笑又唱。花小小却遍寻父亲不见,很是伤怀,楚落尘只好说些笑话,打趣逗乐,不一时,就将花小小逗得眉眼飞舞,咯咯直笑。楚落尘忽想到旧时同行正在这里度日如年,饱受惊吓,便请求谷主放了众多厨子。谷主沉吟一阵,答应在大战后将他们遣送回乡。
楚落尘眼见这些人性命无虞,甚是欢喜,他眼光掠过夷坚,忽想起一事,打个手势唤过他来,问道:“明日一战,你去吗?”
夷坚心头没来由涌起一股寒意,摇了摇头,忽又点了点头,颤声道:“我去,主人去哪里,夷坚就去哪里。”
楚落尘笑道:“你背叛敖登,还敢见他?”
夷坚心头寒意更重,吐了口气,一字一顿的道:“我是怕见他,但主人敢去,夷坚也敢的。”
楚落尘好奇之心大起,暗想魔界之主也不知是什么魔王巨擘,将属下吓成这样?眼见夷坚虽然惊惧,却忠心护主,坚持同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喜爱,微微笑道:“好吧,明日你不可擅自出手,见机而行,我定要护你周全。”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谷中金钟长鸣一声,悠悠不绝。谷主跨上一条裂魂角虬,那虬双目透出青芒,獠牙毕露,浑身青鳞,足下祥云升腾,大有翻腾天宇、排山倒海之势。
楚落尘拉着花小小坐上魔鸟夷坚背上,谷中修真客都登上各自炼化的神兽,一时间身形各异的洪荒异兽咆哮嘶吼,声震天地。
单单剩下一个梅山猪没有坐骑,空手跳脚,大声叫嚷:“你们都有神兽魔鸟,我再生两条腿也跟不上,我不来了!不来了!”
叶居士跨着一只碧眼狴犴,面色一沉,喝道:“你这浑小子跟着去做什么?瞧热闹吗?你留下了。”
梅山猪哇哇怪叫,大喊道:“小楚,你行行好,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求求谷主,也给我弄一条青龙呀白虎呀什么的,让我骑着过回瘾啊!”
楚落尘被逼得无法可想,眼光朝谷主瞧了过去。
谷主一振金衣,淡淡道:“陆鸿,你的通天犀体形宽大,就驮上他一起去吧。”
陆鸿躬身领命,便唤梅山猪过来共骑。
梅山猪见那通天犀头生独角,虽是巨兽,却垂首夹尾,丝毫显不出威风煞气,很不情愿,大声道:“我不坐通天犀,我要乘龙,乘龙才好玩儿。”
谷主大是不耐,轻哼一声,心想瞧着楚落尘颜面,也不好说什么。楚落尘眼珠一转,呵呵笑道:“乘龙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龙一见水,还不是一头扎进去,到那时你泡在水里,一身湿透,没人来救,又冷又饿,可别来怪我。”
梅山猪经他一吓,暗想果然有理,咧开大嘴,转愁为喜,嘿嘿笑道:“是咧,是咧,这大泥鳅钻水钻泥,才不好玩哩,还是通天犀好。”忙窜过去,爬上犀背。一上犀背,只觉坐得又高又稳当,他眼望四周,不由呵呵大乐。
花小小却遍寻父亲不见,忍不住叫道:“谷主,我爹呢?”
谷主默然不答,一旁的叶居士笑道:“修真高士,身坐菩提,智海顿成澄波,你扰他清修做什么?休问,休问。”
楚落尘环着她纤腰的双手紧了一紧,意示安慰,朗声道:“谷主,听说神魔两道十年一会,不是在大须弥谷相会吗?咱们却要到哪里去?”
谷主眼望东天,缓缓道:“此谷不再会有外人进来了,咱们要去瀛州会会魔崽子。”
楚落尘又惊又奇,喃喃道:“瀛州?那不是海外仙岛吗?”
正要再说,忽听身旁轰轰巨响,祥云漫卷,彩气千条,场中神兽拔地腾空,都飞起半空。楚落尘拍拍夷坚,夷坚会意,鼓翅一拍,在花小小惊喜的尖叫声中陡然飞起。
众神兽魔鸟飞上高天,穿云而行。花小小紧紧闭着星眸,被心爱的人儿抱着飞翔,不觉惊喜交迸。她坐在柔软的鸟背上,但觉耳边风声呼啸,老半天才敢睁开眼,往下一看,但见群山巍巍,莽莽苍苍,江河如带,帆船似蝇,她尖叫一声,连忙闭眼。须臾,又忍不住睁开眼来,只见眼前片片浮云,纷飞游荡。她小女孩心性,眼见身边云丝缕缕,忍不住伸出手欲要采捞。楚落尘假意松开手,花小小娇躯一斜,险些掉落鸟背,一团欢喜转眼化作长长惊叫。
楚落尘哈哈大笑,又紧紧搂住她,道:“不怕,小小,不怕啊。”花小小娇嗔道:“好呀,你使坏呀,瞧我饶不饶你?”转身呵痒,两人在苍天云海间嬉闹不停,幸亏夷坚气力雄浑,巨翅张开,自顾奋飞,丝毫不以为意。
夷坚紧紧伴着群兽,奋翅怒飞,不一时,云散天开,浩浩长空团团涌出一轮红日,金光万丈,将空中飞翔的高士神兽都染成一片金色。此情此景,委实绮丽难言。
顷刻间,关山万里,从容飞越。楚落尘正飞着,忽觉鼻中腥苦,眼中碧浪峰涌,水势滔滔,一望无际,若不是大敌在前,直教人有出世羽化之概。
神兽魔鸟渐渐飞低,但见海面浮光跃金,鸥燕群集,嘹呖干云,景致言之不尽。
蓦然间,远处兀现一座海岛,锁在一片茫茫云海里,夷坚长鸣一声,随众穿透云气,飞上海岛。岛中忽有一山阻路,那山岗峦围绕,中间危峰秀拔,森然如戟,直插青霄。
众神兽绕着奇峰盘旋,还没落在峰上,蓦地一声桀桀怪笑起于峰顶,有人叫道:“谷主来得迟了,当罚一大觞。”
楚落尘心中还没转过神来,夷坚俯身一冲,转眼便随众落在峰顶一大片平地上。
峰顶乱云飞渡,不见日光。平地有水,是一个大湖,波光拍岸,银涛映天,四下里冷光射目,幽幽吐出寂寥清光。四面茫茫,只有云舞风吟。
湖边青崖上摆着几十张石桌,一大批人马早已就坐,远处崖边,百来只狰狞魔兽或立或卧。谷主轻轻飘下裂魂角虬,朝着当中一个石甲巨人微微拱手,笑道:“敖登兄大驾早临,也不怕山风大,吹走了行头。”
那敖登盘坐在宽大的石凳上,即使坐着,也高过一人,浑身石盔石甲,遮挡得风雨不透,惟有石盔后射出两点幽幽红光,闪烁不定。
敖登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震得桌上金碗哐当直跳,碗中美酒倾出,洒得满桌都是酒香。
他蓦地停下笑声,大声道:“魔神两道,十年一逢,只有这一次相会在这瀛州仙岛,太液池边,才叫人舒心爽快!谷主那鬼谷小家子气,不能再去了。”
谷主微笑道:“放心,敖登兄想去也去不了了。”
敖登笑道:“想见一面不容易,无酒不会,无酒不欢,谷主请喝一碗。”盔后妖目一转,桌上一把巨壶忽然跃起,自行给一只斗大金碗斟满美酒,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提壶倒酒一般。接着,妖目红光一炽,那金碗离桌飞起,呜的一声,金碗爆出一溜金芒,疾飞谷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