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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张庄·贰

如梦观 调坎和离 5922 2024-11-12 06:23

  两个后辈小道姑的疑惑且不提,那边子真道人正在上座,手中取了一个阵法图纸斟酌,听闻声音,抬头看了无尘子,忙欢喜起身,道:“师弟可回来了。”

  “许久都不见了,还以为师弟这是要在京城落户了!”

  言毕,这老道又将旁的两个道姑介绍给了无尘子。

  年岁小一些有几分锋利宝剑气息的是安平道姑,虽五十来岁,半点银丝不显,也是双眼精光溅射,对着无尘子从头到脚一通打量,却看不破其身上的法力,立时恭敬了不少,年岁大一些的乃是庆鸿道姑,面色柔和,姿态端庄,看来是个大户人家娘子模样,对无尘子也是恭敬有加。

  子真道人又将无尘子介绍了,只说是自己师弟,旁的也懒得解释。

  三人各自稽首作礼,此刻却轮到无尘子被唤作前辈了。

  去往京城一路上,曾家供奉自第一日见了无尘子的雷法,又私底下晓得了无尘子修为,便对无尘子各种小心翼翼,有嫉妒的,敬而远之,有羡慕的,刻意讨好,还有些自恃依仗的,不远不近,无尘子已经习惯了。

  这修行界与妖兽之属不同,非独以修为高低论,还有人心考量在里头,自己虽是个人仙散人,却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拜服,反倒需得警惕那些讨好言语,免得沉迷其中,渐渐堕落,而怠慢了修行。

  无尘子运转法力,见了一下两人身后道家赤光,浓郁不足,三五息时间便见得一丝法力从周身穴窍逸散,已然看出这两位乃是入道境界,还差一步破了关隘,便能成就人仙,便坦然受了这前辈称呼。

  三人各自见礼后入座,又有真儿为无尘子备下茶水,各自小啜,扫去外头沾染的杂乱气息,又客套两句,听无尘子吹了几句京城的繁华,后收回心神,子真道人这才将此次事情娓娓道来。

  去岁冬月腊月开始,大明国的龙气国运便不太安稳,各地妖邪频频出没,趁机害人。

  这百江郡附近又是山势甚多,近山地方人烟稀少,人气运转不足,没有高人镇压,更是滋生了不少邪煞鬼物,昔年龙气国运安稳还好些,隐隐震慑那些东西,不使得其作祟太过,又将那些煞气鬼气怨气都镇压了,勉强护得安稳。

  但这次龙气动荡,那些邪煞的龙气便镇不住了,就有那些本来只是游魂小鬼的邪物,沾染了怨恨煞气东西,平白得了机缘,成了个了不得的邪物,又不懂得约束自身,自然便兴风作浪,祸害百姓了。

  灾祸四起。

  百姓怨声载道。

  碧霞观四位师兄弟自此忙得脚不沾地,一刻不得闲暇地在这郡府内各自奔走,东南西北,跑了不知多少地方,还有挂单的师兄弟也不得不领了差使,也跟着东奔西走,将那些冒头鬼物给收拾了,保得此地太平。

  又有碧霞道人,关闭山门,做了个醮典,请了北斗星君法力,在城内转悠了一圈,粗略扫了一遍,将那些有心作祟的鬼物给压下了心思,又将那些游魂给收拢超度了。

  如此,城内还算安稳。

  十来个师兄弟只用忙于扫除外面的妖邪便好。

  还有郡内的各个道观佛寺也齐齐出手,将门人弟子都丢了出来,各自忙碌。

  如此,百江郡应该安稳了才是。

  没想到靠拢郡城的一个庄子,唤作张庄的,还是出了问题。

  张庄也有山,不过是数座百丈不到的小丘,勉强接了一下南边山里的龙脉,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又没有河水路过,就算是想要布置风水手段也不成,料想不会有多少坟茔墓穴在那地方立着,如此也便不会有多少阴魂了。

  听闻这地方最近几年还霉运连连,愈发破败了。

  这便是灯下黑了,等得这些个道观佛寺的弟子耗费时日,将这百江郡走遍几个大山周围转了一圈,将那些可能闹事的墓葬都给超度了,又收了那些不成气候的小鬼,安心回返百江郡,这才听得官府来报,说张庄有异象。

  官府虽对鬼魅事情不能解决,但治理各地几百年了,也摸索了不少经验,自然晓得每次皇帝驾崩之后,总有一段混乱时间。

  如此,官府便会将自家吏员遣出,也跟着将治下地方大体走一遍,免得真有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借机藏匿,偷偷修炼,待得三五十年成了气候,那便不好收拾了。

  开国时候的事情,让官府深以为戒。

  也趁机警告一下那些个大户人家,切莫将百姓都逼死了,成了个索命的凶鬼,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如此,张庄那山上不时飘过的几丝黑黝黝的雾气,便被官府的吏员发现了。

  官府也是干脆,都不上前探明那山上是云雾烟雾,还是妖邪鬼雾,直接脱手丢给了碧霞观,又转到了子真道人手上。

  子真道人好容易得了喘息机会,正想着好生闭关一段时日,参悟一下近来所见,却又被官府一催促,不得不跳了出来,先偷偷摸摸去了一遍,将山上情况约莫打探了一下,心中有了猜测,再邀约一众道友,一道出手。

  那山上是个阵法模样,具体如何,还待破阵之后才能说得清楚。

  若是凶猛之物,一起出手,也安稳些,若是虚惊一场,便当做是散散心了,也趁着春日来临,说说万物复苏的道理,观赏大地回春的美景。

  子真道人不急不徐将其中来历道来时候,无尘子偷偷看了对面两位坤道几眼,却见得两人只是装作静听,实则在细看手上的阵法。

  子真道人也没想过无尘子会来,已经先给这两位坤道说了。

  如今无尘子来了,其又浪费了一番唇舌。

  子真道人废了一盏茶的功夫,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又递了阵法图解给无尘子,道:“前些天师兄我去那张庄看了一遍,确定那是个阵法,绕着那阵法转了一圈,看出几分这阵法的根脚,这才回来邀约诸位,一道出手。”

  “这阵法还是有几分玄妙的,障眼法,迷魂阵,可惜用错了地方,居然设在一个穷山恶水之地,将那本就不多的一点地脉给伤了!”

  “为兄也怕里头不是个修行人,而是个恶鬼凶煞,刻意炼制凶煞之气以供修炼,那就麻烦了。”

  言罢,子真道人也取了阵法图解细看,皱着眉头跟前几日打探的结果一一对比,试图将那山上邪物的底细猜出来。

  这阵法看来已经运转不是一日两日了,张庄上下饱受其害,如今凋零破败的模样,大约便是这阵法的缘故了。

  那布阵之人也是心狠,将个风水一道的靠山给囚了,山头大半都被阵法圈了,如此那张庄来龙尽是煞气,如何还能得了好?

  可惜这庄子上也没个懂行的,白白任由这阵法祸害了好些年,也不晓得遭了多少罪。

  可惜了。

  一时慈悲起,三声叹息连。

  又有外头翠竹轻摇,生出几道缝隙,间或落入两声正殿的祈祷声音香火味道,将那人间疾苦都传来进来,莫名带来了几丝无奈;春日阴凉地方的寒风,卷了残留的冬日冰寒,吹过窗户,也让几人心头跟着凉了一下。

  又有竹叶摩挲的沙沙声,高低远近,扰人清净,乱人心思,使人不得自在。

  两个道姑也在揣度这阵法的深浅,又留心学习,看能不能学得其中一二。

  无尘子听着张庄的时候,便有了准备,此刻听说了阵法,叹息一声:这因果,果然还是自己的。

  早不回,晚不回,如今刚一回来,便发生了。

  接过图纸细细看了,跟自己脑海中那云中老人的布置对比了一下,有好几处阵法布置不一样,心头起疑,无尘子低声问道:“师兄,你可查的仔细了?”

  “师弟我对阵法这一道,可看不明白个子丑寅卯的。”

  “不过只是个障眼法,迷魂阵,还不至于伤了地脉吧?”

  自己这位师弟还算是靠谱的,不会无的放矢。

  子真道人立即出声问道:“师弟可是见识过这阵法?”

  无尘子斟酌片刻,没敢将自己从那地方得了云中老人传承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委婉道:“当年去过一次,也见了那山上的迷魂阵,只是觉着迷迷糊糊的,左右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出来了。”

  子真道人一脸茫然:“师弟,师兄我可记得你对那阵法修行并不擅长。”

  两位坤道面色慈和笑笑。

  无尘子尴尬了,斟酌片刻道:“师兄你也晓得师弟有天眼符,还有遁身符吧,身上也有些运数,莫名其妙师弟我就遁进去了,然后转转悠悠出不来……”

  “里头的高人约莫不想为难师弟,没驭使阵法变化,最后还是让师弟我绕出来的。”

  “里头有高人?”

  无尘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云中老人事情瞒下来:“或许有吧?”

  子真道人依旧不相信,但料想这里边是无尘子秘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这是师兄我前几日才去那山上拓下来的。”

  “不过怕打草惊蛇招惹了里面的邪物,师兄我没敢硬闯,便是山下的村民师兄我都没敢去问问。”

  “择日不如撞日!”

  无尘子心念一动:“不若我们四人一道走一趟,去看看现在那张庄如何了?”

  自家师弟这个阵法庸才,居然敢质疑自己?!

  子真道人也有些不服气:“好!”

  言罢,这老道想起一旁的两位坤道,问道:“两位道友也一起去看看吧,毕竟那地方已经算的穷山恶水了,煞气纠缠,生机涣散,亲眼见识一下以前还算安稳地方,如何受了劫难,也是一种参悟。”

  两位坤道对视一眼,各自想起了掐算的时日运数,齐齐应道:“也好,烦劳前辈指点了。”

  几人都不是磨蹭习惯,话音落地,齐齐起身,取了各自拂尘,背了法器,拿了符箓,又带了徒弟便出发向着张庄而去。

  正是辰巳相交,有点点日光自东天落下,照耀这百江郡,光明灿烂,甚是耀眼。

  一路上,无尘子既有担忧,也有欢喜。

  这云中老人若是还留了魂魄下来,成了个恶鬼,自己这得了机缘的,该不该将其灭了,又或者其有了神志,识得自己,又当如何处置?

  直接斩杀了这引路人,自己未免太无情了些,但放任其作恶,又要承担因果,更不好向自家师兄解释。

  欢喜的是其留了不少因果下来,尤其是将张庄祸害得不轻,自己正愁该如何化解,如今地脉变化,逼得子真道人不得不出面,自己也省了个人情,至于分摊到自己身上的因果,日后多去大悲寺超度些恶鬼凶灵,便足以化解了。

  只要事情解决了,自己心中便少了记挂,于修行有益。

  待得到了那张庄附近,无尘子一抬头,运转法眼,果然便见着了飘荡在云中老人羽化之地上空的黑色雾气。

  这雾气相互纠缠成就一体,在头顶明媚阳光照耀下,格外显眼。

  好在这雾气也不多,零零碎碎五六朵,飘在半山腰,若无修行所得的法眼加持,也看不见,也难怪山下那些庄户百姓一直没闹腾。

  只是,云中老人布置的阵法,有这般高明么?

  距离其羽化,已经有三四年了。

  莫非,真的是云中老人成了恶鬼,此后一直在加持阵法,这才成了今日的模样?

  又或者,是有旁的鬼物,借了云中老人布置的阵法,继续作恶?

  思及此,无尘子脚步一顿,又瞬间压下心思,继续跟着往前走。

  子真道人也不进去已经衰败破烂至极的张庄,径直在庄子入口处拐了个方向,沿着那山上而去。

  漫山荒草半人高,却不足以影响一群高人登高行径。

  待得一行八人到了半山腰的阵法跟前,法眼环视打量,已经能够见着那一层薄如黑纱的阵法在前头流动,高有三丈,绕着整个山腰往上,将这山围得死死的,也不晓得山下的村人平日要山上打柴是如何绕过的。

  都几年了,村人如何愚笨,也该察觉其中的不对之处了吧。

  又或者,云中老人还在里头,对着每一个上山的村人施展迷心神通,将这些人给糊弄过去了?

  无尘子摇了摇脑袋,将里头那点不妙的感觉扔了出去。

  再看这阵法,下边隔了三五丈便有一小截拇指宽的缝隙,其深不知几许,有源源不绝地脉阴气冒出来,被那阵法收纳了,一点点炼化,融入其中,成了阵法中鬼气的一部分,以抵御太阳真火的稍作。

  无尘子伸手搓了搓,如一层衣衫感觉,波纹荡漾,并不能破开。

  子真道人掐了个诀,手上有赤光跳动,凝了个破阵符。

  子真道人以那破阵符伸进去,掏了掏,取了一绺灵气出来。

  几人将脑袋凑上去,细细看了,那灵气与寻常地脉阴气相差不大,其中倒是有几丝鬼气流动,将那地脉阴气收拢起来。

  “这布置,与聚灵阵法相差无几了,却是个有心人。”

  无尘子悄悄竖起耳朵,本想打探一下那传说中的聚灵阵,可子真道人却戛然而止,却让人意犹未尽,难以满足。

  卧佛寺,太乙观,都有个阵法,想来便是这聚灵阵了。

  日后自己重立三清观,要不要也布下个聚灵阵?

  不急,这等事情不是一日之功便可成了的,还是解决眼下要紧。

  庆鸿道姑也感受了一下,叹息一声,转过身子,掐了个法诀,对着山前头那个灰蒙蒙的庄子望去,手中还起了个后天翻卦,将周遭山脉纳入其中,来回掐算,自运指如飞,看的四个后辈弟子眼花缭乱,又有子真道人抚须赞叹。

  这风水手段,已然快要到阵法了。

  难怪子真道人要将这么个入道境界境界的后辈带来,却是有了这手段,破阵时候要少了许多麻烦。

  庆鸿道姑掐算了半盏茶功夫,手上已经起了个八卦图,有金木水火山形跳动,来龙去脉展现,最后叹息两声,将那法象散了,念诵了句“无量天尊”,又道:“前辈,这下边的庄子,怕是气数绝了。”

  “便是我等化去了这妖邪鬼气,也无此神通将地脉运转恢复。”

  子真道人也在观望那庄子,跟着叹息道:“这庄子本就不是什么上佳地方,以前还能靠着这山上的柴火草药从百江郡赚些银子,如今这山上成了这模样,非但不能供给柴火草药,反而有阴气飘下去,将那些本就不甚健壮的农人给祸害了。”

  “又是个风水绝地,难怪少有修行留意此地。”

  清缘对此颇为熟悉,立时停了正好奇摸索那阵法的手,转过身来,搭眼对着下边朦胧模糊的庄子就是一阵张望,却只看得一年灰败模样,至于子真道人所言的阴气邪气啥的,半点也见不着,复抬眼望向自家师尊。

  无尘子抬手在那清缘额头绘了一道天眼符,道:“你再看看吧。”

  无尘子出手了,旁的三人自不甘落后,也各自施展手印符咒,将各自徒弟的法眼也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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