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看了一旁沉默不厌的扶风散人：“你等也是，舍不得多问两句。”

　　“散人不是刚刚得了这么大的灵玉么？”

　　“不若先问问散人，这四象阵所用的白玉灵石可还欠下因果？”

　　这话落下，一群争辩的人立即将脑袋转了过去，双眼放光盯着扶风散人。

　　老道士原本还在欢笑，没想到几个呼吸，话头又落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好处不好拿，也不好说。

　　自己这一秃噜嘴，就将一群人的好奇心给引动了，最后还将自己陷进去了。

　　无我大师起了兴趣，静都道人了细细留神。

　　都想打探出扶风散人可曾在这机缘里面沾染什么因果，若是真的干净清爽，这一群人怕都会有样学样，将巴蜀地方和藏地交界位置细细搜索一遍，争取也能自那地方搜寻几个当年繁盛的佛寺道观中寻得些许好东西。

　　如此机缘，合该自己得了。

　　果然，扶风散人斟酌片刻，坦然道：“吾收拾了好几个凶煞恶鬼，险死还生。”

　　“其中便有个被镇压的恶境鬼物，手段超凡。”

　　“若是那邪物耗尽了道观的阵法和神光，自封镇之中挣脱出来，自然遗祸无穷，偌大因果都要算计在那道观弟子身上。吾出手收拾了，待得喘息恢复之后，还清扫了一番，确定那道观遗址确实没有邪物了。”

　　“此事，足以将这灵物的因果了结了。”

　　扶风散人说的不是受伤之事，而是其出手，帮那道观化解了以前困着的凶境老鬼之事。

　　算来，这因果确实平了。

　　扶风散人不是白白得了一块白玉灵材，那道观本来便已经整个门派都被鬼物给害了，纵然有祖师高人，也应该是在其他仙界了，自然不会出手管这凡俗的些许小事，更不会为了一块小小的石材灵物执着不放。

　　如今，两不相欠，便是最好了。

　　扶风散人看诸人都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也有好些人动了心思，生怕自己一言惹得诸人继续执着于去探寻道观佛寺的遗址，反而害了这些好友的性命，故而继续道：“诸位，因果事小，性命事大。”

　　“那些百多年前香火鼎盛的佛寺道观，下边可是镇压了许多恶境老鬼，个个实力凶悍，手段残忍，经过这百多年的镇压，心性坚韧，比我等只求功德，而不是实实在在在荒山野岭静坐苦修的和尚道士，高明了许多。”

　　“诸位若是将那道观佛寺遗址毁了，放出这些凶物，能够保得性命已经是奢望了。”

　　这话实在是语重心长。

　　无尘子已经跟着京城刘家出手，收拾过好几个被封印许多年的恶鬼，自然晓得其中厉害。

　　当时在诸多护持手段中，尚且有个入道境界的道友被害了，而若是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遇着那些善于迷惑之道的鬼物，无尘子自忖，怕是逃不过。

　　嗯，日后还是小心一些。

　　需要除魔卫道时候，切莫莽撞独行，还是要邀约三五道友一起出手。

　　都是为了功德，想来也不会拒绝，且彼此知根知底，一起除魔之时，也能安心许多，用不着防备背后之人，纵然遇到凶恶的妖邪鬼物，彼此配合起来也顺手些，或许不能反手将那邪物收拾了，但保得性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说，人多欺负人少，嗯，除魔卫道嘛，正常。

　　至于无我大师，静都道人，外出时候，大多是三五人成群组队的，独身一人是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的。

　　这天下鬼物太多，孤身一人闯入鬼蜮，就是给老家伙们送血食。

　　余下还有三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恐怖事情，心有余悸打了个寒颤，沉默不语，但依旧有几个不以为然，只碍于扶风散人这话是好心，没敢反驳。

　　那无我大师觉得院子里气氛实在是太过低沉，又对于闯入孤山寺庙搜寻领悟不感兴趣，将手上佛珠一丢，呵斥道：“散人，老说些没趣的事情，平白伤了诸位道友的乐趣，实在是不应当。”

　　“还是说说这雕刻神兽所需的灵物，如何？”

　　“说不得我大悲寺也有千儿八百块的，到时候诸位道友舍了些功德，我大悲寺也不吝惜，给大家匀出来几块？”

　　正说着，这老和尚一眼瞥见静都道人，又道：“静都道友家想来是不愁的，便不要给和尚我说了。”

　　“但无尘道友在我大悲寺功德无数，想来要换取一块灵物，还是不成问题的。”

　　无尘子看无我大师又在贪图自己的上等灵符了，立即跳起来，不爽道：“和尚，我家那个……大胃口的，我都喂不过来。”

　　“这么几年，辛辛苦苦才存了点功德。”

　　三个知情人看向无尘子的表情立即暧昧了起来：“哟~~~”

　　“道友，悠着点，你们修行的法门，差了太多。”

　　“还是等道友修成了地仙真人，再说事宜较为妥当。”

　　那边扶风散人又单独补了一句：“道友的资质，根骨，心性，都不差，切莫为了儿女情长毁了自己得修行，等地仙真人境界之后，再说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借用姻缘事情，看破红尘因果，于境界提升，颇有助益。”

　　“你那位知己，不像是真正的情爱。”

　　无我大师念诵两句佛号，迟疑片刻，也凝重道：“道友，红尘事情，最坏人道心的，便是情情爱爱了。”

　　“能够看破，大彻大悟的，境界比地仙真人也不差了。”

　　“但执念深重，沉迷其中享受欢愉的，入魔也容易，自古以来，有不少佛道高人，本以为其能够谨守本心，可以借用姻缘红尘提升心境修为，不想却在情情爱爱事情之中沉沦辗转，虽没有堕入邪道，也白白磋磨时光。”

　　“磋磨浪费了自己的资质悟性还是小事，更是有不少人堕入魔道，毁了自己的修行，害了旁的无辜之人。”

　　“道友能够修成我佛门的凝神法门，可见佛缘深厚。”

　　“但佛魔，只在一念之间。”

　　“望道友能够早早看破，与那女子，作为论道道侣也可，切不可沉沦其中。”

　　又有静都道人咳嗽两声，也装模作样道：“道友入道比贫道晚，且道友老师，也比不得贫道老师，但道友的修为进境，贫道不得不佩服。”

　　“若是哪日道友为了一个……女子，坏了自己的修行，贫道便失了一位可以论道比较的知己了。”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将矛头对着无尘子，说的还是私密事情，只让无尘子恨不得跺脚。

　　你们好好辩说法器，解读阵法便是了，何必扯到我身上？

　　如今自己跟胡八姑，可只是相互扶持的道友而已，嗯，严格算来，自己可占了胡八姑不少便宜，而胡八姑从自己身上，并未得到多少东西，至于三人说的胡八姑可能只是入世破开心魔，化解情劫，与此时的自己有多少干系？

　　纵然将来胡八姑破开情劫离去了，自己也没损失多少不是？！

　　她可以破开，自己又岂会沉迷进去？

　　三世的心境，连一点小小的情爱都看不开，还想修行，呵，笑话！

　　无尘子心底默默埋怨了一下三个道友，后者似乎也听见了，絮絮叨叨叮嘱了半日，终于还是停下了，最后再各自说了一下这四象阵的好处，胡乱撤了两日闲暇事情，扶风散人不得不告辞离去，却是去静室打坐，恢复精血了。

　　余下几个道友，三三两两出了道观，或者寻了附近山脉转悠，或者沿着清凉河水往上游转，至于无尘子，更无我大师和静都道人一道，也在满山转悠，却是打算摸一摸扶风散人这道观的底细。

　　山清水秀，灵气充盈。

　　背后靠山蜿蜒百十里，有龙脉接了周围百里灵气而来，又因着这道观附近四五座山头，都荒无人烟，自然也没了烟火人气演化，自然清幽，宁静怡人，那灵气依旧是纯粹无比的阴阳五行等诸般灵气，修行之时，更是清爽。

　　万千数百年的古树，高不知几许，将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一片林荫中，偶有丝线一般的太阳真火从绿荫缝隙中落下，显出一点耀眼炽热，但不等落地，便被拉覆盖过脚背的腐叶之间的阴气腐气给化去了。

　　星星点点的太阳真火，一点耀眼闪过，最后散于无形。

　　碧色，幽暗，安宁。

　　如扶风散人这般人仙散人，半点危险都没有，反而与上古那些灵脉地方的道门清修差不多了。

　　诸人在林中转悠，一脚落下去，引动那潜伏在地下的阴气腐气，噗嗤几声，落在自己身上，一点护身金光立即发作，轻微轰鸣声音生出，惊动那些鸟雀，给原本还算安宁的古林闹出几分生动。

　　无尘子细细感受这山林与自己三清观后边山林的差别。

　　这山林，真的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不曾被村人山民砍伐过，古树遮天，余下草木枯藤得不到日光沐浴，不能生长，故而放眼望去，除了粗细不一的灰枯颜色树干外，便是头顶碧绿颜色的林荫，至于脚下，枯黄黑腐颜色的树叶，之外便再无一色了。

　　轻轻落下，便是一阵腐朽气息腾起，好一阵灰败烟雾，一点呛人味道升起。

　　还有点点噗嗤咯吱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听来格外清楚。

　　而自己的三清观背后，因着前些年接连不断的柴夫修理，老树虽也与此地差不多，都是十几丈高的，却比不得这山林密集，脚下，还有三年五载的小树苗，将整个林子上上下下都填满了。

　　无尘子偶尔想疏松一下心情，也只能以眼神定了位置，一个遁法遁过去，却是怕自己在林间转来转去，把自己碧色的道袍染上黑乎乎的瘢痕，不好清洗。

　　不过自己的三清观，比扶风散人这无名道观，还好了许多。

　　至少，比扶风散人这前面是主殿，后面是伙房和客院静室等两进的道观大了十几倍。

　　嗯，自己道观里面如今有仙鹤，有金鱼，有莲花莲池，有碑林有凉亭。

　　等等，扶风散人这道观也有个凉亭。

　　余下，好像也差不多。

　　对了，自己三清观的香火，比扶风散人这道观也多了不少。

　　自家三清观，每日至少三五人前来上香，每逢初一十五，无尘子有心讲道时候，少则百余人，多则千人，将主殿三清殿前面填得满满的。

　　不过自己的三清观，比扶风散人的无名道观还是有不足的。

　　其一，便是灵气。

　　自己三清观也有五行相生的阵法，不过才短短两三年，聚拢的灵气实在是不多，还有香客三五不时跑来道观里面呆上两个时辰，也沾染了不少灵气，自然将无尘子胡八姑辛辛苦苦吸纳的灵气带走了不少。

　　至于今日，三清观的灵气约莫也就比外头的多上三五倍，比不得扶风散人这道观里面，比外界浓郁足足十余倍的灵气。

　　——非如此，之前点化四象神兽时候，也不足以将那神兽的灵性点化成功。

　　而自家的三清观灵气，用来修行，已经差不多了。

　　胡八姑的修为极为高深了，吐纳的灵气，也不拘于阴阳灵气和五行灵气，偶尔还跟着无尘子一道，于每日金乌初现时，跑到后山山顶上吐纳朝霞紫气，倒是不用担心这灵气太过稀薄，有碍修为。

　　无尘子修行，吸纳的是子午二时的灵气，且其丹田已经充盈至极，再吸纳再多的灵气，也不足以再纳入己身提升修为，只能在平时耗费了法力之后补充，故而其也用不着担心灵气不足。

　　十个徒弟，八个都是入道境界的，修行的也都不是自己的《蛰龙睡功》，吸纳那五行灵气已经足够了。

　　两个小徒弟，贪玩好耍，虽有老师师娘还有师兄师姐的威逼利诱，依旧不过是在入道边缘，还差了那么一点机缘才能炼化第一丝法力。

　　余下的乌正信，张氏，蒋家三人，每日打打养生拳，稍稍吸纳几分灵气便足够了。

　　但扶风散人这无名道观还不行。

　　这老道士信心满满，这次定然破境成为地仙真人。

　　其后，其吸纳的灵气可不是一点两点了。

　　若是在外界，这老道士吸纳灵气，怕是到死也不足以将丹田填满。

　　在自家三清观，这老道士也能修行，就是有点慢，耽搁修行。

　　在这无名道观，老道士勉勉强强可以修行。

　　也是，这道观的灵气，比千福山上狐狸嘴的灵气稍稍差了些，大半也有的，只是后者的风光比这道观玄奇了许多，且能够参悟大地灵机，日月朝霞晚霞变化的阴阳大道，以自然风光暗藏的阴阳两仪三才四象等诸般道蕴映入心神，进而明悟其一。

　　想想，这老道士等破境之后，定然还要将道观内外重新布置一番，将这无名道观的灵气再提升几分？

　　还是这些传承久远的道观好些，灵物不愁，底蕴充足，可怜自己辛辛苦苦筹集多年，宝库依旧空荡荡的，剩了几件连地砖都铺不满的道袍法器，不是能够用来布阵的灵物，更不是可以传承给徒孙后辈的至宝。

　　这是差距之一，至于第二个差别，便是自家的香火了。

　　自家道观每日上香的香客确实多，不过时间太短，那香火神光还没能将整个道观都覆盖了，更是不足以用来给灵物开光，蕴养驱邪护身的法宝。

　　这无名道观百多年，哪怕每日只有一个香客，但也能养出许多护身法宝了。

　　此时看那道观香火神光确实只有短短三尺，也就是在神殿内缠绕盘旋，在道观外头都看不见。

　　不过这老道到底用香火神光点化了多少宝贝，旁人怕是难以猜测。

　　尤其是，这次，老道施展手段，点化了一个四象阵，日后用来护道驱邪，怕都有无穷玄妙，之后这老道士破境清爽了多少犹未可知，但想想四象阵基能够支撑起整个四象阵运转，日后这老道士将四象神兽威能再蕴养几分，积攒功德怕是更容易了。

　　嗯，说不得比碧霞道人在曾家庄时候祛除邪物还要容易一些。

　　真好。

　　无尘子暗中下定决心，定然要帮着这老道士破境成功，然后再得了四象神兽的雕刻、开光手段，给自己也准备一个。

　　十几二十年，想来足够了。

　　不错，不错，这次没有白来。

　　若是胡八姑也学会了这手段，千福山也得了这么一个阵法，自己欠胡八姑的不多了。

　　自己日后在胡八姑面前也能硬气些了。

　　也不用太过分，直接把胡八姑那灵丹扣下几瓶，也就舒坦了。

　　这边无尘子心里嘀嘀咕咕暗戳戳地憧憬日后的生活，那边无我大师却是与无尘子想法不同，还有静都道人也在各处查看，各自斟酌道观的底蕴，偶尔说两句，也是玄虚的风水之道，勉勉强强将这日糊弄过去，晚上各自也早早打坐修炼，将今日被灵气法力冲刷的经脉好生恢复了一番。

　　第二日，便是诸人布置阵法。

　　道观已经有八卦阵和五行阵法两重阵法了，如今还有新炼制的四象阵，正好放在最中间，按照坎离震兑方位布置妥当，按照那传承上的法门，踏动罡步，掐动印诀，将四个神兽布置为一体，立即在院子内又有四个丈多大小的神兽跳出来，各自仰天咆哮，然后在扶风散人印诀引导下，乖巧顺从落入各自神像内，依旧慢慢吞吐灵气，强壮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