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和尚赞叹道：“可惜了，道友这资质修行如此偏门的术法实在是可惜了！”
“以道友坚韧不拔的心性，若是修行我佛门的金刚法门，无我师兄也未必能够超过道友，尤其是道友悟性还上佳，那地罗汉果位于道友而言，易如反掌！嗯，道友，若是有心，不妨废了那道家法门，贫僧这还有一门锤炼肉身的上等佛法，以道友的心性和佛法修为，说不得三五月时间便可以修行到人罗汉……”
一群道人还没幸灾乐祸呢，没想到那和尚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揽自家道门的真传弟子。
真不怕天尊看不过眼，一道天雷将这和尚送去听地藏王教诲去？！
但见诸人将手中遮掩的茶盏果子一股脑扔了，然后恼怒道：“闭嘴！”
“我看道友修行的法门虽然偏门了些，但资质想来是上佳的，不然道友也不能浑身法力比我等还高明几分！”
又有道人道：“如此资质，合该入我道门，参悟真正的大道法门，而非你佛门的菩萨道！”
“善！”
“也是，道门大道可开天辟地演化众生，岂不比你佛门终身困于菩萨道好了不知多少？！”
“对，对，菩萨道距离佛陀道还不晓得要多少世的轮回才能悟得，嗯，说不得至此方天地彻底散去灵气也不得，可谓是艰难了！”
那两个和尚也不乐意了，齐齐反驳道：“我佛陀道果，累世修行，一步一步踏实前行便可悟得，而你们那道门的法门，今生耗尽缘法不得正果，来世是不是人还难说，若是成了那草木生灵，沾染灵性的山石实物，怕千万年也不能德悟前身！”
说到此处，二人对视一眼，齐齐赞叹道：“我佛门今生有了成就，来世定然还是佛门弟子，稍稍修行便可脱离胎中之迷！”
二人又鼓掌赞叹道：“还是我佛门清爽舒坦！”
眼看佛门道门还要争执，那一直默不作声的扶风散人与静都道人，齐齐出声：“道友，你那修行法门实在是玄妙，只是吸纳阴阳二气，都能攒下如此高深的修为，看来这法门也不是那么挑剔？”
二人定然是私底下传音了，不然也不会异口同声。
无尘子暗中嘟囔，余下和尚道士也明白了两位高人的心思，都将说了半截的言语给吞了回去，然后也齐齐道：“道友，你莫不是以为我们修行的功法简陋，便不晓得那高深修行法门的诀窍？！”
“莫要诓骗我等！”
按说，这般逼问修行秘密，无尘子应该发火的，不过自己修行的《蛰龙睡功》，真不是自家师门秘传的，也不曾听说此界有这玄妙法门，便是修行长生道的伊明诚那也没听说过这法门，可见这法门的玄妙了。
故而无尘子不疾不徐，坦然道：“贫道那法门确实偏门，但奈何贫道还有别的机缘，在京城等地的洞天福地修行了几日，吸了不少灵气……”
“那子午二时的灵气，如潮涌而来，贫道只能吸纳其中一二，已经到了这般境界了。”
“这是福缘，尔等羡慕不来的！”
扶风散人等人都晓得无尘子去过京城，还进过太乙观，故而失了兴趣，只摇头道：“看来道友为了在太乙观的洞天福地修行，舍了不少好处，只是希望道友切莫将你家三清观的符箓手段泄露出去了！”
“不然道友这行径，怕是要被三清观已经仙逝的前辈责怪了！”
这些人，自己得不到，还不让别人得到，心思实在是龌龊！
一群人齐齐悄悄呸了一声，却是嫌弃扶风散人、无我大师和静都道人的卑劣。
小心眼，算计太深，心思龌龊！
无尘子没敢将自己的法力是从千福山狐狸嘴得来的，不然怕是无我大师几人愈发难受。
这絮絮叨叨说了闲碎事情，还各种争辩佛道好坏，一群人居然坐了个把时辰，倒是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三个后辈弟子不舒坦了，摇晃几下脑袋，低声嘟囔道：“今日不是说老师（师伯）破境的准备么？”
一群得道高人闲扯了半日，离题万里，倒是三个小辈头脑清晰，实在是让人赞叹。
但见一群得到高人齐齐哑声，然后一起伸手抓了个果子堵在嘴里，双眼胡乱转动，或看向对面已经阴沉下来的山头，或者竖着耳朵听周围潺潺溪水声音，或者欣赏背后山林里面雀跃的鸟兽声音，或者直接默默念诵经文，强行压下心头那点躁动。
反正不是贫道（贫僧）开头的，贫道（贫僧）也不尴尬！
扶风散人也缓了许久，终于出声道：“这天时还有好几日，吾等正好有个闲暇，论道，说经，比较见识，岂不是欢喜事情？”
“如今吾等修为都已经不低了，正在参悟大道积攒功德，准备破境成为地仙真人。”
“今日聚会之后，吾等还不晓得哪日才能聚在一起喝茶闲聊啊！”
这话将一群人的心思都给勾动了，各自面色不一。
静都道人也唏嘘道：“破境时候，若是功德足够，或者还能全身而退，但若是身上罪孽多了些，心中执念不散，破境时候怕是要被心魔纠缠，纵然能够活下来，也已躲入魔道，不得解脱！”
“彼时再见，定然是生死相向的，焉能坐下来闲聊？！”
无我大师手上那佛珠也不得不停了片刻，旋即出声：“散人机缘足够，纵然败了一次，这第二次也不成问题。”
“和尚和师弟，都有佛寺依仗，功德不愁，可惜修炼的是金刚法门，在心境上稍稍差了些，也不晓得何日才能悟得高深佛法，一举破境！”
另外一个和尚高深念诵了一句佛号，无奈道：“师兄，若是准备不足，切莫太过执着，多准备些功德，多积攒些善因，来世还能再入佛门，而若是强行破境，为心魔趁机而入，那才是终身不得解脱！”
“师弟所言甚是，我佛门虽除魔轻松了些，佛缘也可累世积攒，但若是入了魔道，比道门的还要凶狠些，解脱也愈发艰难了些。”
二人鼓掌：“道友，佛道法门，并无高下。”
“你我再争执下去，也是无益，反而伤了彼此情分，种下执念。”
这两个和尚已经退了一步，一群道士也不好死缠不放，也各自拱手，赞叹道：“果然是得道的大德高僧，吾辈不及也！”
“诚然，佛道实无高下，佛法也是道，道法也是道，便是那妖邪鬼物也是道，殊途同归而已。”
扶风散人忙伸手止住一群谦虚的道人，然后拉过三个小辈，吩咐道：“你们这些师叔师伯，都是胡言乱语！”
“佛法和道法，确实是道，但妖邪鬼物，离道远矣。”
“尔等日后出去时候，切莫以为妖邪鬼物也是同道，反之，尔等对那妖邪鬼物只管打杀捉拿镇压，若是不敌，也切莫与那鬼物求饶，只管逃遁便是了。”
静都道人也道：“散人说的是。”
无尘子也道：“妖邪鬼物，真是邪念入体，执念不得解脱。”
“而这些人，莫说是我等了，便是佛法高明的地罗汉，境界高深的地仙真人，也就是你们应当称呼为‘师祖’的高人，也未必能够劝说那些邪祟之物从恶道回转，何况是你们这点入道修为？！”
诸人又异口同声道：“此话也不差！”
自相矛盾。
扶风散人怕还年轻的三个小辈被误导了，清了清嗓子，不满瞪了一眼对面两个和尚，吩咐道：“道途事情，你们如今还差了些，切莫胡乱参悟。”
“平日只需老老实实参悟道经，积攒功德，切莫大喜大悲，也莫要怨恨执着。”
“至于那佛道之间的事情，妖邪鬼物将来重归大道，不是如今的你能够掺和的！”
三个后辈稽首：“老师（师伯）教训的是。”
佛道事情也不能争辩，道途也不能乱说，一群人也不可能吟诗作对谈说风月，故而斟酌片刻，便换了个话头，寻了佛道经文出来，细细说其中暗藏的佛蕴道蕴，又说了各自修行时候参悟的心得，将第一日给糊弄过去了。
第二日，无尘子一大早起来吸纳灵气，正好看得一群修道人都在屋顶上吸纳朝霞紫气，有那人神秘一笑，却是对无尘子昨日所言的修行功法不相信了，只是碍于气氛已经过了，诸人也不好再问。
下边两个和尚也趁着阴阳两般灵气正在道观前后来回辗转，五行神光跳出来的时候，锤炼肉身。
至于早课之后，一群人终于将各自事情忙碌过了，然后一起坐在后院古松下斟酌阵法事情了。
与昨日差不多。
三个后辈子弟来来回回跑了几遍，将凝神香香炉点燃，取了茶盏瓜果放着，然后还将白玉雕刻的四象神兽搬出来，放在一旁，又搬了百多年已经光可鉴人的黑木书桌放在一旁，其上更是有血红颜色的朱砂，种种玄妙神光飘出来的狼毫笔，还有在太乙观受了多年香火的符纸。
至于其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法宝，佛珠，玉符，神像，还有些黑斑遍布的《清净经》。
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至少无尘子对那佛珠神像眼馋不已。
自己这几年在碧霞观来回搜刮，还跑了一趟大悲寺，也确实换取了好几套法宝，道袍，道履，道籍，手串，拂尘，法剑。
这每一件的驱邪护身法力，比旁的散修多年温养的灵物强了不少。
但不够用。
十个徒弟，虽有真传弟子与记名弟子的差别，但都是自家徒弟，无尘子在法器这些外物上也不能太过抠门，甚至在教授功法时，都要尽心尽力的，免得一群徒弟心思失衡了，或起贪吝，或起嫉妒，忿害，同门相毁。
这护身法器，三清观宝库也不过是剩下五套而已，以无尘子估来，自己十个徒弟外出几趟，稍稍遇到些凶狠的鬼物，这五套法器便不够用了。
还是扶风散人这些代代相传的道观舒坦些，虽一脉单传，确实单薄了些，但一代一代收拢宝物，那宝库也能一点点充盈起来，而这些既是门人弟子在外驱邪除魔时候的护身法宝，也是在道观衰败时候恢复传承的底气。
如扶风散人，破境成为地仙真人失败一次，还能在短短三五年时间继续准备破境事情，足见其底蕴丰厚。
等后辈弟子将法器法宝全数拿来了，扶风散人与一众佛道到了古松下，借着氤氲凝神香烟气，坐在带了凝神符的蒲团上，有扶风散人出声道：“诸位道友，这便是吾为此次破境准备的灵物阵法。”
“但四象阵乃是吾新参悟所得，底蕴不足，对于外邪鬼物恐有不足，还请诸道友出手将将这阵法加持一番！”
如其所言，那四象阵确实虚弱，只有淡淡一层香火气息在上头缠绕流动。
这是灵物还差了些灵性，不能将香火气息化作自身的灵韵，不然这四象阵阵基应该不是四团三尺大小的白玉神兽雕塑，而是四团对着天空咆哮的四大神兽，又或者那灵物的底蕴更为充足些，气息内敛，半点气息都不外泄。
那才是真正的神物。
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也就无尘子在大悲寺的法会上看见的阵基，气息内敛，有些许神物的气息，而其他布阵的灵物，都没这本事。
那扶风散人吩咐妥当，便收了声音，不出半点动静。
无我大师摇晃两下脑袋，提醒道：“散人，此事与和尚无关，你们自己加持便是了。”
“对，对，师兄和贫僧都是佛门的，本来无阵法一说，倒是你们道门又是阵法又是符箓还有丹药啥的，这事情还是你们慢慢来！”
一群道士满心满眼都还在四个神兽上，没想到这两个和尚一人来了两句扫兴的言语，齐齐白眼看了两个和尚一眼，奈何后者二人也是面皮颇厚之人，半点羞愧模样也没见到，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安心心掐动佛珠，低声念诵佛号。
气人，气人！
打又打不过，斗嘴也斗不过，真心气恼。
扶风散人又道：“这四象阵，吾已经借用神光点化了一次，可惜这阵基的雕刻手段和温养手段，乃是百余年前的前辈传下来的，以物传物，吾资质不足，不能将那原本的点化法门悟出来，只能借用香火手段了。”
“嗯，似乎那原本阵基被邪物污浊了，其中灵妙之处已经没了，吾将多年香火耗费了一小半也不足以彻底点醒这阵基，实在是可惜！”
无尘子恍然。
这四象阵确实是那鬼物的独门秘法。
能够借用血煞之气和阴邪鬼气将灵物化作四象邪阵，支撑整个新津县鬼蜮运转，这等伟力，实在是非凡，若是等闲阵基确实不足以如此施为。
当初鹿扬镇可是使了十二地支作为阵基，还有十二个怨恨至极的鬼新娘作为阵基，数年时间也不过是勉勉强强将鬼蜮布置了一个雏形，而化魔老祖也是用了十二地支阵法抽取周围山头位置的地脉阴气，还将整个江家村数百人全数害了，以血煞鬼气和地脉阴气三种手段联手，也没能将那鬼蜮彻底布置成功。
两相比较，四象阵确实高明非凡。
难怪胡八姑也得了四象阵阵基，但至于今日也不能顺利参悟出来，倒是让无尘子原本以为自家三清观也可以趁机布下一个四象阵的希望落空了，真是可惜。
不是胡八姑的悟性比不过扶风散人，只是这阵基乃是道家法门，胡八姑到底是妖孽，参悟道家秘传确实弱了几分。
无尘子心思到此，收回无奈叹息，又出声道：“道友悟性超凡，不过是短短两三年时间，居然足以将一个被鬼祟邪物给污浊化作邪祟的四象阵，参悟得七七八八，还原出来，贫道佩服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友可能说得其中一二参悟心得？”
扶风散人神秘一笑，道：“也可以。”
“等吾破境之后，破境的心得，都悉数奉上，如何？”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道友，你那符法吾也不贪了，只需你全力出手保得吾破境成功，事后这两般好处给了你，你也莫要图其他好处了！
无尘子明白了。
余下一群人也明白了，立即一脸兴趣地看着无尘子，想看看这位道友如何抉择。
散人家的好东西可不少，上次诸人出手，护得散人全身而退，也各自得了一卷修行心得，两件护身法宝，最后还得了扶风散人破境失败时候心魔的手段，此次若是成功了，那好处更多，足以让诸人心满意足。
只看这道友如何选了。
静都道人也一直盯着无尘子不放。
上次无尘子拿了个阵基，但后边无尘子的书函里边一直没说四象阵的事情，在大悲寺那时问过无尘子，后者也是含含糊糊，只说那四象阵太过玄妙，不是三五月时间便可以参悟出来的。
此时看来，四象阵确实玄妙，但扶风散人又耗费了多大精力才能在几年时间便将这阵法给参悟出来了？
果然是为了破境，废寝忘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