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子也不急着应答，先取了个鲜红的果子慢慢吞了，又拿了茶水小口小口吞，将一群人的好奇心吊足够了，这才慢慢应道：“也不艰难，只需十来本能够修行到地仙境界的法门便是了。”
生怕诸人真有这般法门，无尘子又补充道：“需得是道门正统修行法门，不是那旁门左道修行以杀业罪孽害人无数而破境的邪门术法，也不能是阴阳失衡只注重肉身元神其一的修行法门。”
“更不能是那糊弄法门，简简单单几个穴位，少少两条经脉，辛苦修行几十年也就能入道那种。”
“这些功法，贫道也有，但一旦成为人仙散人，每日炼化的法力微薄几丝，寿终正寝之前，定然是成不了地仙真人的，更挤不出时间来聚拢功德……”
一群人哑然失笑。
扶风散人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无尘子，生生转了话头：“教授弟子，其实不外乎言传身教。”
“功法大差不差的也就可以了，以身作则才是要紧的。”
“吾每日勤奋修行，吾家徒儿自然不敢懈怠，吾元神安稳心如止水，吾家徒儿平日也甚少为外事动心，吸纳灵气炼化速度也比道友那大徒弟快了几分，这般算来，我家徒儿入道比你家徒儿快也是常理。”
无我大师也应道：“道友所言不差。”
“修行，无外乎根骨资质心性。”
“这是先天的，你我没有那机缘能够寻来传说中的仙丹能够改善这些先天之物，当然了，我佛门修行法门，有金刚法门，并无那资质根骨的要求，只需老老实实勤奋修行，用不着三年五载便足以入道了……”
扶风散人冷哼一声，不满道：“和尚，你三个小徒弟，已经好几年了吧，都还没入道……”
余下一个和尚念诵了两句佛号，朗声道：“道友，我佛门法门，比道门容易入道，乃是世所公认的。”
“道友不能因着师兄的三个徒儿修行悟佛的法门，一直不能入道，便诋毁我佛门法门！”
无我大师也辩解道：“道士，你这徒儿不曾受了灭族之恨，自然心思简单，入道容易，而我那三个徒儿经历了破家灭门的仇恨，虽已经好两三年了，但心结已生，仇恨不散，心魔纠缠，不能入道也是常理！”
“若是道士有能够消磨心魔的法门，和尚也不吝惜，诸般法宝灵物随便说，和尚定然寻来与道士交换！”
老和尚言语时候，一脸真诚，纵然油光满面也不能遮掩，只让无尘子对这老和尚赞叹不已。
旁的不说，这和尚对两个小徒弟的心思是真的。
相比而言，无尘子自己对四个内门弟子和六个外门弟子，也在认认真真传授本事，不过自己手里边的三个法门《蛰龙睡功》、《诸是如梦观》，还有三清观秘传的符道手段，都没真正传出去。
莫非，自己确实心思太偏，对十个弟子防备太过了？
无尘子还在怀疑的时候，那扶风散人已经笑了：“老和尚，你那点心思，便莫要卖弄了！”
无尘子心头热火还没沸腾，扶风散人的话立即如一盆冷水，将无尘子那点热火直接给浇灭了。
无我大师还待争辩，余下一群道士齐齐出声：“散人，还请细说！”
这些道人也容不得两个和尚喧宾夺主，在扶风散人的道观说佛门法门的玄妙，尤其是在场的三个小辈都是道门的，若是真将无我大师那佛门法门入道容易的言语给听进去了，说不得还真要被勾走了。
无我大师的声音在几人先后的声音中确实微弱了几分：“这本来便是真话，倒是散人心思不纯，胡乱猜忌，不是个好事！”
扶风散人笑意不散：“和尚，你三个徒弟资质实在是上佳，吾也是羡慕，可惜被和尚你抢先一步收入门下，不然这等资质上佳的弟子哪还容得你这和尚收了，白白浪费了两个师侄的资质？”
“若是和尚你舍得，贫道也不介意你们将那三个师侄教歪了！”
“放心，吾虽没有压制心魔的法门，但以真诚手段，吾相信一两年便可以将三个师侄的心魔给化去，日后当年那点仇怨虽还在，却不足以影响三个师侄修行。”
口中言语不断，扶风散人看了一眼无尘子。
无尘子立即便明白了：自己的上等凝神符，确实可以将种种恶念压下，纵然无我大师新收的三个徒弟被满心仇恨填满了，扶风散人也有把握能够借着无尘子的凝神符，再施展种种玄妙手段将那三个弟子的仇怨消去。
算算，纵然消不去，只要压下十年八年的，等弟子长大了，见识了世间愁苦，或者以清净无为心思散去，或者以大慈悲心思将怨恨化作对无辜百姓的怜悯，都可以转入善道，大彻大悟，可能比无尘子这些人的心境还要高上些。
无我大师被气笑了：“呵呵，老道士，你这话大言不惭！”
“我那三个徒儿，有老师日日带着讲经，又在老师佛蕴熏陶下修行，尚且不能将全数怨恨消去，你说一两年就可以压下心障？！”
“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扶风散人傲然而立：“我道门修行法门，清静无为，道法自然。”
“吾如此修为，只需稍稍施展道蕴，三个师侄定然可以悟得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然后以当下好生活着为紧要之事，而不是纠缠过去那怨恨无奈。”
无我大师可受不得了：“呵，你修为高深？”
“那破境之时，如何还被心魔障碍挡了，可怜辛苦积攒，一朝化作流水。这又是辛苦了好几年，才将浪费了的功德一一找回，也不知心头埋怨有几分？”
另外一个和尚手上佛珠都息了，差异看了一眼无我大师，口中喃喃念诵的经文都顿了一下，却是其也不曾想到无我大师有这手段，敢直接戳扶风散人的痛脚，也不晓得扶风散人会不会跳起来跟这“师兄”拼斗一场？
无尘子也愣了，看向无我大师，佩服这老和尚的胆量。
余下几人，手上的杯子也落了，果子也落了，一眼看了无我大师，但旋即将脑袋转向一边，从无尘子位置看过去，一个二个面上都已经憋得通红。
那扶风散人确与诸人料想的不一样。
之间这老道士拱手，笑眯眯道：“和尚，我那破境败了，你又不是不晓得其中缘由！”
“莫说吾了，说不得这哪日，你破境时候，也要被曾家庄那破事给影响了！”
这老道士一字一顿嘴巴不停歇，还笑眯眯看了一眼无尘子，好在这老道士是个明白人，晓得当日曾家庄的事情是自己招惹的，且当日因果已经了结了，老道士的心境还不至于看不开这一点，也不会牵扯到无尘子身上来。
无我大师原本还以为戳了扶风散人痛脚，没想到反手被老道士给诅咒了一下，也一脸漆黑，不满道：“道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和尚我有老师倚靠，功德无量，还有大悲寺无量神光庇护，外魔小鬼，想进得我大悲寺，无疑痴人说梦。”
“至于心魔，和尚我已经见识过天下诸事，一点心魔邪物还不足以引动和尚我的劫难！”
老和尚自辩一般的言语说了，这才悠悠念诵两句佛号，将方才那激动心思给平复了：“道友，当年的事情，一个已经成了仙人，一个已经被超度了，再说已经无益。”
“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破境事情吧！”
确实如此。
胡八姑那事情，如今活下来的也就扶风散人，无我大师和无尘子几人了。还有个静都道人，却是个聪慧的，早在胡八姑发作之前便跑了，眼界极为高明，心思也极为机敏，不愧是大门派的弟子。
扶风散人瞪了一眼无尘子，不满道：“此事，不是你这老和尚说的么？！”
“罢了，罢了，你们佛门的机锋禅机实在是了不得，我道门的实诚人学不来，也不跟你争辩了！”
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
那无我大师手上佛珠还没压下去，立即便呛声道：“道士，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还有另外一个和尚也将手上的佛珠停了，不满道：“散人，你这话说得太过了！”
“说到机锋，还是你们道门的凶狠些！”
“有那修行法门，密语不断，等闲人拿了只当做是经文看，纵然是炼丹术法，制器手段，绘符方法，也都是一堆弯弯绕绕的文字，纵然我等拿到手，花费百八十年也未必能够解出来，更是别想修行了！”
“还是我佛门的法门简单些，说是锤炼肉身，便真个是锤炼肉身，稍稍错了些也不过是多两年与少两年的差别，而你们那法门错了，便要走火入魔的！”
这话一出，无我大师还口中立即息了，看向自家“师弟”，也迟疑了，不晓得该不该继续辩论。
但一旁几个无辜道人却不舒坦了：“和尚，你这话才是荒谬！”
“我道经，纵然有密语夹杂其中，也是劝人向善的真言，也不会流传到那些心思恶毒之人手里边去，害人无数，至于那符箓术法，丹药制器，本来便是缘法，非有缘之人不可得真传！”
“若是那些为非作歹之辈得了经文，随随便便便可以修行，这危害未必比那些凶煞恶鬼差，反倒是那些有缘分之人，又经过考验，得了那加密的经文，也无需太过操心，自然有机缘能够解开，入我道门。”
又有人道：“你佛门的金刚法门，本来便简单，与凡俗的那些锤炼肉身法子差不多，哪用得着引入密语……”
“对对！”
“道友说得有理！”
“确实用不着密语含糊金刚法门！”
“我道门确实有不少密语，但你佛门的上等修行法门，不照样有密语，里头的弯弯绕绕，比我道门更复杂！”
“这个贫道便晓得了，有个士子得了佛门真传法门，晓得这是一本上等法门，一心想要修行，可惜耗费数年不能解读，最后心魔纠缠，逼得那士子不得不拜入佛门，这才解开，从此出家为僧，断了好大一份仕途福缘！”
“可惜，可惜！”
“是啊，若是那士子入了仕途，造福一方，其中福缘比当个和尚多了不知多少！”
“可惜了，父母数十年供养，那士子也有数十年辛苦，居然敌不过佛门在经文之中的普渡法门，可见你佛门的手段实在是了不得！”
“造孽，造孽，好好一个世俗贵人家族没了！”
……
一群人七嘴八舌声讨起佛门修行功法的问题，任凭两个和尚面红耳赤反驳，也争辩不过来，好在无尘子一直沉默不语，扶风散人与静都道人也都是装模作样，实则一言不发，至于余下三个后辈弟子，瞠目结舌，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无奈，在座的都是人仙散人，都是师叔师伯辈分的，怎么着也不该如泼妇骂街一般争辩，但这凉亭内的气氛实在是激烈非常，声音也越来越大，散逸出去，整个山窝位置都是一群人的声音。
如此，这都是数百年老树的道观附近，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倍。
好在一群人心境不差，没有因着佛道分别动手。
无尘子看了足足半盏茶的笑话，那边无我大师争辩的火气上涌，最后发现还有三个看戏的，愈发不舒坦了，只将禅杖抖了抖，一点法力流出，将诸人的声音都压下了，这才指着无尘子道：“道友，你也有佛门法门在身，自己说说，我佛门法门如何？”
一群人立即收声，看向无尘子。
尴尬。
自己修行的又不独独是佛门法门。
但一群人都看着自己，无尘子也不敢和稀泥，只咳嗽两声，板着脸道：“贫道修行的，有三般神通，一是佛门小乘佛法，玄妙非常，于心境一道独特，故而贫道这些年虽遇着妖邪鬼物不少，无一能够引动贫道心魔！”
那两个和尚立即欢喜了：“你们看，我佛门法门如此高深，若不加密，任由外人随便精研学习，说不得南边那些凶煞恶鬼都能学了去！”
“如此，岂不是助纣为虐？！”
另外一个和尚也兴奋非常，赞叹道：“你们看，无尘道友身为道门弟子，也能将我佛门上乘佛法学了，足见我佛门广大，无论佛道凡俗，凡有灵，皆可度得！”
那无我大师又道：“当然，若是那心性恶劣之辈，自然寻不得这机缘，自然得不到我佛门法门！”
一旁的道人齐齐对着无尘子怒目而视。
好好的一个道门弟子，居然修行了佛门法门，而且看来造诣还极高，实在是过分。
扶风散人也好奇看着无尘子，心中在斟酌无尘子是得了哪个法门，方能将心魔镇压了！
最后静都道人却是叹气了：难怪当年怎么招揽无尘道友都不曾，原来是佛门已经给了一道修行法门，如此，无尘道友能肉身元神一起修行，不存在平衡内外阴阳的问题，还有一本玄妙无比的传承符道法门作为护道手段，比自己还要高明几分的资质，难怪不贪自家静虚观的好处了！
无尘子眼看自己要成为一群道人的众矢之的，忙又道：“贫道还有一门道家法门，乃是修炼法力锤炼肉身的，也是玄妙无比。”
“当年贫道能够入道，便是靠着这一门法门，不然也不至于修炼至此，能够以精纯无比的法力绘制灵符！”
这话实在是太过炫耀了，一群修行立即一脸嫉妒模样盯着无尘子。
一个是佛门修行元神的功法，一个是修行精纯法力的道家功法，而在座诸人大多是仗着勉勉强强的功法加上多年修行才入了人仙境界，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云泥之别，不外如是。
扶风散人叹息一声，低沉道：“道友，你这么一说，可是有三种上等法门，元神，法力，符道，无一不是人间罕见的法门，可谓得天独厚！而吾等便是一门上等修行法门都没有，吸纳灵气都是慢悠悠的，五行阴阳诸般灵气，还有邪煞怨气也都一股脑吸纳了，炼化的法力也是驳杂无比。”
这后头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无尘子忙打断道：“道友，我那道门修炼法门，实则也有缺漏。”
一群人立即舒坦了不少。
无我大师一直羡慕无尘子的修行法门，忙出声问道：“如何？”
无尘子叹息，故作无奈道：“贫道那法门，只能吸纳子午二时的纯阴纯阳两般灵气修炼，其他时候的灵气，吸纳了也无甚用处，至于朝霞紫气都不能吸纳归入丹田充盈法力，而是只能作为锤炼肉身之用。”
“这法门每日修行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比不得你们朝霞紫气，太阴精华都能吸纳。”
无我大师摇晃两下脑袋，一脸遗憾道：“也是，世间事情哪能完美无缺？”
“天道尚且有缺，功法圆满也确实不太可能。”
扶风散人也安心了不少，点点头道：“你这和尚，虽粗鲁了些，但说的话还算是有理。”
余下诸人也道：“难怪道友说自己整日都在道观里边闭关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