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不过啊。

　　好在，随着时日过去，这四象大阵威能越来越强。

　　无尘子揣度了一番，觉得若是再熬几年，这四象大阵用来破境，想来已经足够了。

　　只是，能不能再等下去，无尘子自己都不晓得了。

　　等了五年了。

　　无尘子自觉自己得耐心极为强横的，但到了今日，也觉得差不多了。

　　再等下去，自己得执念便要成为魔障了。

　　五六年以前，无尘子的境界便差不多了，等这些年来，境界半点也不曾提升，道蕴也依旧是那棵松树，对天地万物的感悟，也没有再进一步，甚至是其最为擅长的符道手段，也再无进益。

　　似乎，自己法眼元神已经到了极限了，能够看得见的天地道理，已经到了最细微之处了，若是还要再精研些许，在自己已经看得的大道之外，便是模糊一片。

　　似有阻碍，不能细看。

　　这也是一种折磨，

　　晓得大道便在那个位子，自己若是境界再提升一些，便可以看得那大道，悟得愈发高明的神通手段。

　　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那大道便可以显现出来。

　　就只差了那么一步。

　　无尘子如今也晓得扶风散人为何熬不住了，在第一次破境失败后便急不可耐积攒功德再次破境，以无尘子忖度，若是自己修行的不是《诸是如梦观》这高明的元神法门，可以压下心头的许多急躁了，自己怕早已经熬不住冒险破境了。

　　一群弟子也晓得，无尘子如今状态不大对劲，平日愈发恭敬了些。

　　外人看不出来，自家弟子还是颇为贴心的。

　　这一点，让无尘子欣慰了不少。

　　此时，无尘子在三清观来来回回转了好一圈，以自己是不是要开始破境做了个祷告，老老实实给三清神像上香，叩拜，起卦，掐算，求签，然后看上面模糊一片的结果，陷入深深的沉思。

　　破境也可以。

　　不破境也可以。

　　这是个什么意思？

　　大约是三清圣人的香客太多了，自己这方小世界已经许多年都没了神人显圣，故而自己求启示时，圣人也不好给太过明显提示，让别的弟子伤心？

　　又或者，自己如今已不是凡俗了，卦象算不准了？

　　无尘子斟酌许久，又换了自家祖师殿。

　　如是炮制。

　　那祖师给的答复也是如此。

　　可以破境，也可以先不破境。

　　事不过三。

　　接连两个都是如此，无尘子原本还要去药王殿看看的，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模糊的神人模样，还是收了心思，不再苦苦祷告了。

　　若是再仙神还在照拂的世界，无尘子这正宗道门弟子祷告，那神人祖师自然会给个准确的答案，但如今世界的神像都是神人最后一点遗泽，再有万千香火化作神光庇护，纵然那神像已经有了一点灵性，也只是凡俗因果牵连变化后的灵性，而不是神人真正的意识神性，做不到法眼遍观，给不了准确结果。

　　如此，无尘子所求，自然得不到解惑的。

　　其已经是人仙散人了，下一步是地仙真人，足以坐镇一地地脉。

　　于人道而言，无尘子若是能够破境，自然是好事。

　　但这小道士破境，要招来许多邪物，一个收拾不妥当，附近百姓可是要受到灾劫的。

　　扶风散人那一次破境，周围三五个村庄，数百人都被鬼物给害了。

　　无尘子这附近的百姓，比扶风散人那老道观附近只多不少，若是也招来的凶境鬼物，这附近百姓能够逃得过否，可难说的很。

　　故而无尘子猜测，这些神仙给给不了真正的答案。

　　罢了，神像不靠谱，还是掐算一番。

　　嗯，梅花，六壬，奇门遁甲，乃至气数。

　　这些东西，是旁门左道，无尘子也稍稍精通，尤其是最后一个，无尘子用在凡俗之人身上最是精准了，但落在自己身上时候，可是模糊一片，前程不明，等无尘子将法力运转到极致，终于透过自己身上那遮掩的功德看出一点模糊痕迹。

　　当前光明，前途阴暗。

　　这个是在自己决定再将破境事情拖延一段时日时，看到的。

　　笼罩整个人的赤色气息下，有一点灰败气息流转。

　　这是劫气，还是自己运数？

　　这是自己迟疑的害处，还是自己果决的害处？

　　无尘子熬了两日，实在是憋不住了，还是写了书函一封，加急送了出去，却是给无我大师、扶风散人还有南边的胡八姑，询问自己及打算在下月十五时候破境了，又说了自己如今的情形，一方面询问这事情是不是靠谱，一方面也邀请这些高人前来，准备破境事情。

　　随着书信送出去的，也有一沓遁身符，盼着这些高人若是同意了前来，那遁身符也能让高人及时赶到。

　　嗯，这时辰，无尘子是掐算了的。

　　以自己这肉身的生辰八字，并了拜师出家的时日，取了个最佳的时辰。

　　七月十五晚上子时。

　　最是凶险，也最是吉祥。

　　七月鬼节，凶险时辰。

　　但那时辰，与自己有利。

　　无尘子下了这决定，便开始准备破境的事情。

　　或者说，破境的准备，自己几年前便开始准备了，中间一点点收拢，嗯，大约还是功德，其他的，也用不着特殊准备了，今日么，只是慢慢梳理，免得破境时候生出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己准备不足，而受了灾劫。

　　功德。

　　这玩意，无尘子心念感受过，差不多了。

　　墓葬山已经被来来回回清扫过好几遍了，如今是连个亡魂也没有。

　　周围几个镇子的先人墓地也被收拾了，该超度的超度了，该收拾的收拾了。

　　这些年跟着子真道人在百江郡做了好些法事，祈福禳灾的，求雨的，安抚百姓的，虽不是主事道人，却也出力不少，跟着混了许多功德。

　　江瑞景在南边的当官，名声极佳，无尘子也得了不少功德。

　　千福山那也去过，跟在一直温温和和却又有些疏离的胡八姑身后，在胡八姑招来五行灵气涤荡妖邪鬼气时候，念诵了咒文，化解灾煞。嗯，到了今日，千福山附近也恢复了些许生机，多少也算的无尘子一点功德了。

　　其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也有些许功德。

　　灵符，无尘子的静室中一沓一沓的驱邪符护身符凝神符遁身符，都是这道士在绘制时候挑选了那最为精妙的留了下来，等这灵符法力耗费了一半，便送出去应付旁人，又留下来的，也是最强的。

　　丹药，静室中也有二十余瓶。

　　这些都是伊明诚送来的，在一群弟子用了之后，还剩下不少，只是无尘子如今气血充盈，也用不着吞了锤炼气血肉身，故而先以玉瓶装了，再以封印符封了其气息，慢慢也存下了不少。

　　法宝，也有不少。

　　有各种驱邪护身的符牌，有玉石雕刻的，有雷击木雕刻的，也有百年桃木雕刻的，材质不一，都是上等灵物，还有大悲寺香火精心供养过的，太乙观精心供养过的，甚至那卧佛寺的也有。

　　有阵基灵物，四象的，五行的，八卦的，还有十八罗汉神像，以无尘子手段，勉强还是可以布下一个简单的阵法，让弟子在祛除邪物时候镇压鬼魅邪物的本事，驱赶鬼气邪气，让一群弟子在历练时候多了许多安稳。

　　平日，这些东西都是在仓库里面放着，三五不时拿出来以香火神光温养一番。

　　无尘子算计过了，这些东西在自己破境时候挡下那凶煞鬼物或有不足，但对那些马前卒一般的小鬼，还是颇有神效的。

　　助力道友，如今正在邀请。

　　扶风散人是没问题的。

　　子真道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胡八姑，约摸是没问题的。

　　伊明诚，太远了，且如今其修为还差一步才能到人仙散人，故而无尘子只说了自己在准备破境，却不敢希望这位道友前来为自己护道，也是怕其一不小心被鬼物给害了，自己反而欠下莫大的一个人情。

　　那可是长生道明面上仅剩的一个弟子了。

　　若是这位道友被自己牵连了，一门道脉灭绝的因果，自己可承受不起。

　　无我大师，应该没问题。

　　静都道人，且等等。

　　……

　　无尘子细细数了数，也就七八个人。

　　算不上多，但都是修为高深的。

　　嗯，自家弟子，还是不要参与了，五年时间，一个修行到人仙散人的都没有，祛除邪魔之时，还要自己跟在后边暗中护持，实在是不成气候。无尘子实在不敢想象：若是遇到自己破境时招来的凶煞鬼物，这些弟子怕是一个照面就被吸了一身精血和魂魄法力。

　　这十个弟子全数被吸了，也就够那鬼物里面的一个打个饱嗝而已。

　　这些自己能够计较的事情之外，还有个东西叫做天时。

　　小天时便是天时地利了，无尘子已经掐算了上佳时辰，便是下月十五的子时，多少能够借用些许天时之力了。

　　地利么，还是自家三清观了。

　　到底是好几年香火温养的好地方，周围鬼物也被自己清扫一空，只要在两三个时辰中破境成功，外地那些凶煞恶鬼赶不过来，附近的一些飘渺幽魂也不足以破开一群高人的护道，自己只要老老实实破开心魔阻碍便可以了。

　　人和，无尘子细细计较一番，最后怕生出无穷因果牵扯，还是准备让附近三五里地方的百姓，人手十道护身符，等自己破境时候是大半夜了，这些百姓不会外出，既不会给那些鬼物恭迎血食，也不会成为替死鬼，自己少了许多阻碍。

　　但更大的事情么，无尘子也没法子了。

　　龙脉运转越来越衰弱，各地鬼物事情接连发生，曾家商队往来时，又恢复了先帝驾崩之前的小心谨慎。

　　好在这些都不是什么凶狠的鬼物，一道护身符防备百八十个小鬼，还是轻轻松松的。

　　有京城传言，说皇帝已经在寝宫修养了两年多时间了，大小事情都不露面。

　　朝廷政事，都是阁老六部等人在应付。

　　三王爷也得了差遣，如今在朝堂坐镇，免得皇帝耳目闭塞，对朝廷的事情失了掌控，不过也是这般缘故，太乙门的国师之位早已经被撤了，有卧佛寺住持和刘家，一个被敕封为左国师，一个被敕封为右国师，分庭抗礼。

　　一个领导佛门，一个领导道门，按说应该安安稳稳的。

　　佛门那边，有大悲寺在背后支撑，确实安稳。

　　但道门那边，太乙门对刘家阳奉阴违，有调遣令函出来了，太乙门听调不听宣，糊弄了刘家刘伯爷吩咐的事情，但后者居然只当做没看到，依旧派遣太乙门和一众道观出手，要将南边鬼蜮收拾了。

　　明面上是这般说的。

　　刘家也将这事广而告之了，非但修行界晓得这个事情，便是寻常百姓也得了些迷迷糊糊的传言。

　　一副干实事的样子，至少，在朝廷阁部的一群朱紫高人心中是这般心思。

　　故而，这些高人也出了调令，让不少新进的官员到南边去候着，准备配合道门高人收拾南边那实际上已经分裂了两百年的七个城池。

　　佛门道门颇有几分心动，不少高人都谋划跟着去看看。

　　也是这般缘故，天下往来奔走的高人实在是不少，无尘子的三清观今年以来，已经接了十几波高人，这里面，最少的一波也有七八个人，最多的一波便是二十余人，修为最次的，也是入道境界的，最高的便是人仙散人境界的。

　　无尘子也怕当今皇帝若是驾崩了，其修行会被影响，故而谋划着月余时间破境。

　　这一次，若是破境成功了，那皇帝驾崩之后大半年的混乱的地脉阴气，龙气，都不会影响其修行，若是失败了，正好在在那一段时日多积攒些功德，准备再次破境的事情。

　　怎么算，都是好时间。

　　就是，一群高人会不会来护道？

　　实在是拿不准！

　　但那模模糊糊的破境感觉，也不能再压下了，若是再熬过去，这冥冥中的感悟没了，这破境的机缘也散去了，自己怕是又要熬许久了。

　　心情烦躁，无尘子又回了静室打坐，镇压躁动心思，梳理破境的准备。

　　其后月余时间，无尘子愈发暴躁了。

　　偶尔想起一些事情，无尘子便叮嘱弟子好生收拾一番。

　　陆陆续续，也收到了回信。

　　胡八姑许诺，到时候准时到。

　　扶风散人也说，提前两日其会赶到的。

　　无我大师已经到了，看了无尘子的情形，摇头叹气：“道友这修为进境，实非凡人，和尚我比道友可是早破境成为人罗汉五六年，但如今依旧没能悟得那一点破境的机缘，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还不知何时才能有所得。”

　　老和尚，看来沮丧非常。

　　无尘子却不敢倨傲。

　　那和尚说了这话题，也就不纠结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多了只让自己心酸，便耗费大半时日，与无尘子一道细细看了三清观内外的布置，寻不得缺漏的位置，赞赏一番，又去了百江郡。

　　此时无尘子心境烦躁，确实没有应付客人的心思。

　　无我大师也晓得这般道理，索性躲出去了。

　　其后，又有伊明诚加急送来灵丹，却是其已经改进了的凝神丹，说是已经祛除其中毒性，用来安稳神魂，比不得无尘子那凝神符，但做个增益，也堪得一用，又叮嘱无尘子破境之后定然要讲道一番，让自己这位“后辈弟子”悟得一二大道，也争取早日破境成为人仙散人。

　　长生道法讲究的就是寿数。

　　这小道士在入道境界混了二十余年了，却依旧不疾不徐，只是这一次听无尘子说自己要破境成为地仙真人了，终于是熬不住了，也不求短短时间便成为地仙真人，但人仙散人的境界还是可以争一下的。

　　无尘子颇有几分感动。

　　自己与这位小道友，算不得亲近，但自己每月送出凝神符，其也三五不时送来丹药，无论价值高低，但对彼此修行参悟，都有助益。

　　扶风散人和无我大师，于自己有提携之恩。

　　子真道人于自己，有同修之德，也有互为援手的恩情。

　　但这小道士，与自己，只有淡薄如清水的友情。

　　反倒是这般友情，让自己颇为舒坦，想来这小道士也是如此，不然剃头挑子一头热，是持续不了这么久的。

　　说来，这丹药，也是刘家从皇帝那儿讨要来的百鬼聚阴鼎炼制而成的。

　　那法宝本来便是阴邪之物，被小道士好不容易祛除了其中的阴气鬼气，炼化了，反而成了一个炼制护神丹药的上等宝鼎，如今机缘巧合，第一炉丹药被小道士自己吞服了，验证丹药药性，而第二炉，便送过来了。

　　果然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感叹兼感动之后，无尘子小心将丹药放了起来。

　　其后，又有静都道人回了书函。

　　里头，酸溜溜的味道，无尘子隔了信函，都被呛了个半死，好在这小道士最后说，其定然在最后两日赶过来。

　　无尘子思索来去，也就这几位高人高明些。

　　其他的道友，要不修为太低，要不便是不够熟悉，故而无尘子也不敢请来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