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却也觉得这便是道蕴，在超度亡魂乃至祛除邪物时候，将那点慈悲运转，超度效果倍增，妖邪鬼物身上的鬼气被收拾时候也愈发猛烈迸射而出，倒是让无尘子得了不少好处。
但若是让无尘子细说，却又说不出来。
大约便是，我心中晓得这是慈悲，也当照着这点慈悲行事。
不计较后果，不算计得失，不思前想后。
无尘子嘴巴张了张，那扶风散人原本还在迟疑，不想看见无尘子欲要细说了，急忙出声：“此事不可细说！”
“悟了便是悟了，没有悟便是没有悟。”
“贫道说了，非但不能让你们悟得这东西，说不得还要害了你们。”
“无尘道友，你悟得那一点时候，可曾有什么人点醒你了？”
无尘子想想，自己悟得那一点道蕴之前，确实不曾有人提醒自己，纵然胡八姑与自己关系极好，也从来不曾说过半点关于道蕴的事情，其他的前辈高人，如碧霞道人也不曾说过，诸多道友之间论道也没听过这些内容。
静都道人也道：“道蕴，只能自己悟得，旁人若是说了，只是旁人的，与你无关。”
“哦~~~”
不得不相信了。
又有个道人出声道：“道友上次破境，因果应该已经全数消散了，这几年积攒功德，也沾染不了多少因果，但破境之时，如何还有如此多的业力鬼云？”
那边无我大师出声解释道：“道友，那鬼云虽遮天蔽日，其中大部分都是鬼物招来的。”
“散人的因果招来的，实则不过是一片引子。”
无尘子没这个本事，看不出来。
四个散修道人似乎也与无尘子差不多，一脸疑惑。
都是鬼云，还能分出来哪些是因果招来的，哪些是鬼物生出的？
另外一个和尚念了一句佛号，出声道：“师兄，这里面有说法？”
无我大师摇头：“没有。”
噗嗤！
有三个道人口中正吞了茶水，没想到无我大师一脸慎重说了这言语。
你不知道，还瞎说？
那静都道人似乎也没想到无我大师如此欢喜，愕然片刻，叹息道：“大师，亏得贫道还以为你是参悟了什么高明道法，没想到只是猜测的？”
那扶风散人也有笑意涌上，苍老的面庞都多了几分皱纹，等停了静都道人抱怨，忙道：“道友，吾上次破境，已经将罪孽化解了不少，这些年四处奔走，超度了万千鬼物，功德无穷，哪有这么多罪孽能够招来弥漫整个山谷的罪孽？”
“莫不是诸位道友以为，吾这些年不是在积攒功德，而是四处作恶，害了万千无辜百姓才会招来如此凶恶之鬼物？”
那静都道人却不依不饶了：“按说道友这些时日在做善事，何故破境时候，居然来了两个凶境鬼物阻道？”
似乎怕一群都有听不懂，扶风散人又解释道：“上次时候，散人数十年积攒的因果，尚且不过是招了十几个恶境鬼物而已，虽这些鬼物也都只差了临门一脚，贪图道友气血修为，欲要借了道友一身功德破境的，但这些鬼物加起来，也斗不过一个凶境鬼物。”
上次时候，无尘子没来，不晓得两边差异，便也没有追问。
四个散修也是第一次来，听了静都道人所言，诧异对视，也没言语。
剩下那和尚，将佛珠歇下，顺着问道：“既然散人一身功德，何故还有两个凶境前辈阻道？”
“人仙散人破境，阻道的也应该只是恶境鬼物而已，来了凶境鬼物，这么说也说不过去。”
扶风散人笑容一僵，想了想，解释道：“这几年，世道不太平。”
“皇家供奉在私下奔走，收拾那些藏匿在大明国境内的鬼蜮和凶境鬼物。”
“这两个鬼物，想来便是在附近地方的，被皇家供奉收拾了一番，身受重伤，最后还是侥幸逃脱，亡命逃窜，到了这附近。没想到贫道破境，有鬼气劫云生出，那些鬼物便顺势而来，既是阻道，也是疗伤。”
一旁有人不解了：“不是说，人仙散人破境时候，阻道的只是恶境鬼物么？”
扶风散人双手一摊：“按说是如此。”
“上次吾破境时候，那些鬼物全都给收拾了，三五年时间也不足以生出十几个能够阻道的恶境鬼物。”
无尘子等人齐齐点头：“这倒是。”
“河滩位置煞气浓郁，却没有鬼物藏匿，可见散人平日是尽心竭力扫除邪魔的。”
“对，对，这附近半点鬼物都没有。”
“附近的村子和尚也看了，大多清净祥和，可见散人平日清除邪物甚是清爽。”
“哦，道友还去附近看过？”
“对，对，附近的村子被鬼物给害了，青壮年死得七七八八了，可怜满村二三十余老人收拾干枯尸体，一边嚎哭一边颤抖收拾，还有一堆小屁孩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贫道也是第一次见这这么可怜的。”
无我大师也叹息一声，然后看了无尘子一眼，提醒道：“当年，嘉定县也有这么一回事。”
“有个邪物在县城作祟，害了数十户人家，满城缟素。”
无尘子晓得当年事情乃是自己与胡八姑斗法闹出来的，虽然已经出手在那附近念诵经文了，却也不足以化解全数因果。
日后，破境时候，这因果还是会招来劫云，困扰自己。
心里嘀咕，无尘子面上却打个哈哈，笑眯眯道：“贫道在附近转了一圈，帮着那些村子超度了，嗯，只是安慰了一下活人，至于亡魂，一个都没见着，可见这些鬼物凶狠，全数驱赶过来了，让你我要不打得魂飞魄散了，要不便是超度了。”
“可怜受了散人庇护，在鬼物肆虐时候，还是逃不掉。”
这话实在是感叹。
凡俗百姓么，若是老老实实耕作，地主家也仁心一些，盘剥不至于太过凶狠，还是可以活得勉勉强强的，再辛勤积攒一些，遇着些不是太过狠厉的灾劫，将多年来的家底耗费一空，也可以熬得过去的。
至少，能够活下来。
这山村位置，没有地主家的，又有散人三五不时出去祛除邪物，超度亡魂，这些百姓已经享受了数十年安稳了，比之百江郡附近的佃户农家还要安稳几分。
只是没想到散人一个破境，鬼物来袭，这些百姓便偿还了善因了。
青壮年全数被害。
剩下些老头，又要辛辛苦苦日夜操劳才能将黄发孩童养活了。
无尘子的感叹落下，无我大师念诵了一句佛号，道：“散人，此事已经了结了，散人昔日种下的善因也没了，日后还需好生照顾一下附近村子，运转地气，保得天灾不生，这福缘会再续上的。”
“至于已经被害了的村民……”
扶风散人出声：“魂飞魄散的，你我都没法子了。”
“不是仙神，自然无法重塑魂魄。”
“被席裹而来的小鬼，吾前两日已经超度了，日后么，吾尽量保得附近地脉运转，地气安稳，风调雨顺，也仅限于此了。”
一群人都有顾忌，没敢将村子中青壮年大多被打得魂飞魄散了的事情说出来，怕那些花甲老人撑不住。
那静都道人常年在世间奔走，见这些事情太多了，出声道：“安抚了老人，保得香火不绝也就好了，也是因果，也是人道，非你我能够解决的，不过散人这次破境，我等可是竭尽全力了。”
“散人只是一本阵法，可是不足的。”
那老道士看了一眼已经破开一个洞的正殿，有莹莹宝光闪烁，笑眯眯道：“散人家积攒了数十年的灵物，可否匀出几件灵物，让我等散修用来雕刻个不大的四象阵灵物，再多多供奉香火，或者也能让四位道友也能享受一番四象阵？”
这话实在是体贴。
四个道人立即一脸兴奋看向扶风散人。
那无我大师也出声了：“和尚这次阻挡邪魔时候，佛珠灵光崩散，金钵法力溃散，禅杖都伤了，还亏了在佛前供奉多年的袈裟两件。”
“散人，这些灵物，可都得补偿和尚哦。”
不要脸！
一群人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
那静都道人原本只是想拉拢一下四个散修，没想到无我大师趁机插话，居然要好东西，自然也忍不住了，啧啧两声，叹道：“散人，我那法宝，也灵光荡漾，需得回去修养数年才能驭使。”
“既然散人家底丰厚，可能匀出两件护身驱邪法宝？”
又有个和尚也顺势道：“和尚的佛珠也没了法力了。”
无尘子跟着起哄道：“贫道倒是不贪心，就是想讨要两件灵物，布置个四象阵便是了。”
“小一点的，八件也行！”
“贫道倒是用不着八个，四个便行了。”
“这些都用不着，贫道修行功法有些缺憾，还请散人出手，帮忙将其中差漏补上便是了。”
“对，对，贫道几十年修行，法力境界也不过是如此，还请散人匀出几瓶上等丹药。”
“丹药也不错！”
“以贫道看，这皇家供奉出手，世道怕是不太安稳了，还是护身驱邪法宝好些。”
“对，对，四象阵还不晓得要温养多少年，还是驱邪护身法宝为好。”
“法宝，法宝！”
“功法，功法！”
“丹药，丹药。”
“算了，还是等散人出去祛除邪物时候，贫道跟着赚些功德便是了。”
“这功德也不差。”
……
一群人的贪念在功德，法宝，功法，阵法还有丹药之间来回转悠，争辩不绝，只让上首位置的扶风散人脸越来越黑，而无尘子与静都道人两个人都是安安稳稳坐着，也不吱声，笑眯眯看扶风散人火气蒸腾。
那无我大师也是老神在在，半点动作都没有。
若是能够让扶风散人补贴些法宝，自己等人绝对不亏，有得赚，没得亏。
那可是好事。
但见扶风散人身上冒出莫名火气，最后受不得了，须发飞舞，砰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将一群絮絮叨叨的人都给压下了，这才道：“诸位，前头都说了，尔等护持吾安稳破境，贫道舍了这四象阵与你等，算是了解。”
“这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阵法，是可以孕育灵性的阵法。”
“尔等也如愿，得到了这么一门精妙阵法了。”
“此时，尔等出尔反尔，变卦了？”
无我大师是静都道人齐齐出声：“这不是不晓得，散人破境时候会招来凶境凶鬼么？”
心有灵犀，也差不多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继续道：“原本散人破境的时候，只是恶境鬼物，吾等联手，挡下十几个恶境鬼物，也算不上个艰难事情。”
“这次么，没想到来了两个被伤着了的凶境鬼物，也亏得我等使了全身解数，这才堪堪将其挡住，保得散人顺利破境。嗯，当然了，若是散人早早请了那地仙真人前辈出来，我等从旁协助，想来事情也不至于到最后，两位道友被夺舍，身死道消！”
“对，对！”
“散人既然请了地仙真人护道，我等便用不着这么辛苦的！”
“道友所言有理！”
……
一群人又埋怨起扶风散人来了。
也是，这老道士遮遮掩掩，分明请了一位高人护道，最后还让自己这群人仙在前头打生打死的，实在是不太地道，难怪与其一直交好的无我大师也生出了些逆反心思，向老道士讨要补偿好处了。
无尘子也动心了，觉得扶风散人该给些好处，不然那心究竟不平。
没法子，有了比较，实在是意难平。
那老道士早早让地仙真人出手，在鬼蜮形成之前出手，收拾了一个凶境鬼物，余下的，自己等人联手，也能轻松留下，且不说两个道友不会被鬼物夺舍，最后还被自己给超度了，只是这一群人的法宝，都没有多少损伤的。
辛辛苦苦温养法宝，一朝被恶鬼伤了，又要温养好些时日了。
舍不得啊。
若是能够轻轻松松将那好处拿到手，又不伤了自己，也没害了法宝，一群人此时应该是在欢喜宴饮。
但送走了两个道友，气氛便不是那么美好了。
无尘子等人只是来搭手的，与那两人还不是熟悉，心情还好受些，但那剩下四个道人，与两位不幸遇害的道友联袂而来，联手布阵，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无奈而去，那痛心感情，非是自然比旁人要深切几分。
一群人起哄讨要好处。
吵吵嚷嚷，让个安静肃穆的大殿居然化作集镇地方了。
三个小辈躲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
两个和尚一脸慈悲模样，鬼鬼祟祟看着扶风散人，间或跟着应上两句，也讨要好处。
静都道人似模似样取了镜子出来，一脸心疼可惜模样抚摸。
无尘子跟着学了，也取了灵光黯淡的真武镇魔剑出来，有样学样叹息。
六个道人哀叹连连。
那扶风散人气得胡子直翘，接连深呼吸好几次，鼻间都有沸腾的赤色法力涌出来，最后无我大师来了一句：“散人，你都已经是地仙了，辛苦几年，你家库房又要充盈起来了，倒是们一群散修道人和尚，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得到几件法宝。”
“舍了些法宝，了了这因果，不也是好事？！”
这话实在是恼人。
灵物，法宝，哪有那么容易得。
想得到便能得到，那佛门道门哪还有各种争端计较，哪来的算计诋毁？
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修行，论道，说法，吞服丹药，吸纳灵气，等时日一到，联袂携手，举霞飞升，岂不快乐。
那扶风散人终于恨恨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声，那桌子四分五裂，直接散开了。
三个小辈被惊得跳了起来，然后提心吊胆上前，收拾桌椅。
诸人也沉默不语。
这事情，不太容易。
那扶风散人将火气发了，这才幽幽道：“诸位，此次破境，贫道非但将昔日与地仙真人结下的善缘了解了，反而还欠下了这道友的一个因果。”
原本应该是护道的，没想到来了两个凶境鬼物，那地仙真人出力甚多，一个小小人情已经不足了。
无尘子所有所思。
扶风散人也解释道：“若是诸位道友联手布下阵法，以八卦，五行，四象三个阵法，并了诸位道友联手布置阵法，再稍稍多支撑一刻钟，那鬼物不能威胁贫道，贫道也能顺利破境，何至于使用了这么大一个机缘？”
“两位道友也不至于身死了。”
无尘子咳嗽两声，提醒道：“道友，贫道施展了数十道八卦符，驱邪符，还施展了数道五雷符，丹田法力已经耗尽，至于布置阵法，却是有心无力了。”
静都道人也道：“贫道施展三般法宝，也不过是挡下漫天鬼气中的一成。”
“道友以为我等布下个阵法，便能将鬼物给挡下，却是高估我等了。”
余下诸人听了，心有余悸应道：“道友所言有理。”
“凶境鬼物，可不是我等能够镇压的。”
“对，对，分明是道友破境的机缘不够，这才招来鬼物……”
这不依不饶的动作，实在是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