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跳动,无尘子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落下,看那老魔头要遁走,便驭使阵法将其阻拦下来,又见得符咒法力耗费了一大半,立即便补上去,半点机会也不给那老魔头。
韩老魔好几次趁着那张子云回气的时间,想要遁走,却被无尘子引动八卦阵拦了下来,又见得这小道士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是个温和人,但只躲在阵法外头掐诀念咒,却不靠拢进来与自己真刀真枪拼命的卑鄙模样,又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只恨不得奋起全身修为破了那晃得人眼花的阵法,将无尘子这个碍事的连皮带骨吞了,又被张子云法器袭杀而来,生生损了好几道阴气。
欲要对后头那老道硬斗硬将其拿下,却一直有个小道士背后下黑手,好几次都将老道死劫给化解了,还配合老道一点点磨去自己个儿的鬼气。
此鬼气非是天地自然的阴气,而是韩老魔辛辛苦苦修炼,吸纳太阴精华锤炼的阴气,如人精血,珍贵无比。
若是没有这鬼气护身,韩老魔莫说在太乙观的封印下熬过几十年,只是今日天上那点太阳真火都能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可恨,可恼,无奈!
韩老魔一边厮杀,一边压下心思,只小心谨慎,一点点收拢那洞穴里头的阴气,看能不能熬过两个道士,等到了夜晚时候,天地间都是阴气,自己如鱼得水,自然有手段将两个贼道士收拾了。
可惜两个道士都看明白老魔头心思,一个勇猛拼杀,一个暗戳戳护卫,一心要将老魔头拿下。
如是足足一盏茶时候,哀嚎连连中,韩老魔身上阴气被张子云散去七八成,仅留下一个模糊影子,在冬日寒风中瑟瑟发抖。
也就还有那么一两丝阴气护持,不然这鬼便是白日间的阳气都受不得。
“道士,爷爷愿意跟你们回去……”
“晓得你们想要功德,爷爷带你们去……”
无尘子看张子云犹在气头上正要下手打杀了韩老魔,忙取了收鬼符,念动真言,早在拂尘发作之前将那韩老魔收摄了去。
张子云顺势停手,心中也安稳了不少,其虽一直恼恨韩老魔下手狠厉,但还是不想沾染其一身罪孽而下手打杀了他,故而无尘子才有这机会出手。
若是这老道下手没个轻重,这山洞能不能保得周全尚且难说。
只是在无尘子面前,老道还是要装作不顾一切降魔伏妖模样,免得这小道友以为太乙观对妖邪事情不尽心。
无尘子没看明白,生怕这老道不管不足收不住手段,忙出声劝道:“道友,仙道贵生。”
“虽是魔头,也有一线生机,道友可手下留情。”
“回去打开幽冥大门,送入幽冥接受惩戒也就是了!”
张子云见那符咒金光恰恰躲过自己要落不落的拂尘,借着台阶收回拂尘,还是带了一二怒气道:“道友不知道这老魔如何气人!”
“我太乙观弟子,可有不少被这几个魔头害了根基,从此修行难以进步了!”
“可怜我那些师侄,一个个早起吐纳,傍晚炼气,一日不曾停歇,好容易才入道成功,若是再好生修行些许时日,人仙境界也有望成就。”
“道友也是高人,晓得我辈道行每进一步,便是千难万难,哎……”
无尘子面上轻轻抽动,却没敢将自己糊里糊涂破境成功的事情道来,不然对面老道士怕要调教了,又见得那老道摇头叹气,勉强笑笑,劝道:“回去好生磋磨一下,将心头火气去了,再将这老魔送往幽冥地府。”
“以这老魔身上罪孽,想来十八层地狱,总有那么十层八层在等着他。”
“然后我们送过去之后,再告书一封,附上符印,说有不少道门弟子折在这老魔手中,想来阎君不会对这老魔法外开恩的。”
张子云依似乎被劝住了,面色稍缓,唾了两口,道:“也罢,老道不收了他,也有天收!”
“待得观主师兄回来,老道我定然要秉明师兄,将这些被镇压了几十年的老魔,集全观上下法力,全数送入幽冥,该受责罚受责罚,该入下三道入下三道。”
“也省得我们师兄弟们,修行时候,还要担忧这老魔头逃出来祸害旁人!”
无尘子心头突突跳动,却是好奇太乙观到底镇压了多少邪魔鬼物,但这是太乙观内门隐秘,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不便打听,其也定然不会说,便转了话题道:“道友,此鬼物已经收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且等等,贫道将这地方的阴气化去,免得又生出邪物来。”
“善!”
张子风已经掐了个五行诀,踏动五行相生罡,口中念动咒文,“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这净天地神咒颇为好用,无尘子法眼之中,有那五行五色灵气自四面涌来,有那阴阳两仪灵气落下来,对着那黝黑山洞一阵冲刷,那老魔身上被打落的阴气已经渐渐散开,如浓墨入水一般,渐渐归于天地。
天属阳,地属阴。
鬼物阴气本乃地脉或者月阴之力凝练而成,奈何沾染了许多煞气怨气,若不收拾妥当,有那游魂飘荡自此,得了这点阴煞之气,时日稍久,便可能成气候,又是一个害人无算的凶厉之物。
张子风念咒完毕,见得那山洞阴森气息已经全数化去,这才转了慈和模样,看了无尘子一眼,问道:“道友,你那遁法可还能使得?”
“能。”
“那我们速速归去,也不知观内此刻乱成什么样子了。”
“道友还识得方向?”
“那个方向便是,约莫两里地方。”
张子风指了指依旧法眼可见的太乙观八卦阵法。
也怪不得太乙观是京城第一道观,只是这么一座八卦阵法,一旦运转起来,方圆数里地方都清晰可见的,如此足以威慑大多数妖邪了,还不要说那些常年在观内清修的真人,怕是有无穷降妖伏魔的手段。
胡八姑那么一个凶厉妖物,在面对碧霞观碧霞真人时候都老老实实,太乙观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定然有不晓得多少地仙真人躲在内门福地修炼。
只是道门历来习惯都是清修成仙,若非是如今仙道断绝,怕是太乙观根本不会跟皇朝沾染到一起。
皇朝国运,历来都不好招惹,若是牵连太深,一身道行化解不了,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兵解,再寻他法从头再来了。
“道友且当心!”
无尘子一边叹息,也是公顷,这么一个一大把年纪的老道士按说该清净享福的,却还要为了宗门事情操心劳碌,也担心还留在太乙观内的胡八姑,已驭使遁身符,卷了张子风,沿着太乙观方向,直接遁走。
也不知道自己多驭使遁身符几次,能不能参悟那地脉变化,借此再进一步?
太乙观八卦阵法依旧在,无尘子那遁法刚入了八卦阵法便被镇压了下来,两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哎……”
张子风回过神来,一眼见着面前灵官殿,叹道:“道友这手段,了不得。”
胡八姑已经到了灵官殿大门外,姿态悠闲,见了无尘子,笑道:“小官人可收拾了那老魔头?”
“张道友已经出手将那韩老魔给拿下了,八姑你们这如何了?”
“乱的不成样子了!”胡八姑打量了依旧有些虚弱的张子风,轻笑道:“现在有几十个人正在那那个殿里面吵吵嚷嚷的,让人好生心烦。”
“有几个道士瞎指认,又有些老婆子说自己不是妖邪,看得姐姐好生欢喜。”
“不过那些小鬼么,倒是被收拾干净了,就留了些许鬼气,倒是将这道观的一帮子道士好生糊弄住了……”
张子风怀疑看了明显幸灾乐祸的胡八姑,不好发作,轻声道:“道友,贫道还有急事,暂时招待不周!”
言罢,那老道已经如风一般,遁走去了正殿。
这,应该是马甲符了,不过是太乙观高人绘制的,倒是可以在这阵法内驭使。
无尘子压下了对太乙观的揣测,看了胡八姑一眼,怀疑道:“八姑,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之前便是胡八姑截取了太乙观阵法,这才放韩老魔出了阵法,若非自己二人及时追上去,怕又是一场祸患。
那老魔可是被太乙观关了不知多久,或者有忌惮,不会在京城繁华地方出手,但稍稍偏远些的山村,可就难说了。
至少一般的土地神像,是镇不住这恶境修为鬼物的。
胡八姑可受不得无尘子怀疑目光,跺脚,娇羞道:“小官人这是污蔑姐姐了。”
“在这个阵法里面,姐姐可是虚弱无力的,你看,姐姐都要摔倒了……”言罢,胡八姑还故意摇晃了两下。
无尘子也顾不得与胡八姑争辩,伸手扶住,脚下发力,拉着胡八姑已经出了大门地方,远远避开那金光灿灿的阵法。
太乙观内已经嘈杂一片,便是隔了十几丈,又有几个主殿配殿隔着,依旧清晰无比,传到了这门口地方,胡八姑耳朵都要立起来了,手无意间欲要挣开无尘子拉扯,又溜达回去,是在对里头的好戏好奇十足。
有中气十足的老妇人呵斥声音,有娇弱女子低低哭泣声,有青年汉子忍着怒气的低声沉吟,有仆从婢女的低声劝诫,有几个年轻道童的呵责声音,又有两个老道的解说宽慰声音,混成一片,这话未落,那音又起,一句埋怨方出口,两声粗话已接上,千人集市比不得,群鸭聒噪压不过。
“你们太乙观不能这般欺负人……”
“哎呀,老身头疼,老身要走!”
“小姐,小姐……”
“夫人,我们赶紧跑吧……”
“不行,太乙观不给我们个交代,老身就不走!”
“诸位善居士……”
“此乃妖魔作祟,我太乙观……”
“贫道有驱邪镇宅符十道,可以给诸位善居士以做镇邪之用。”
……
太乙观内嗡嗡嚷嚷此起彼伏,胡八姑眼神也愈发明亮了,挣脱无尘子牵扯的力道也不自觉间强了几分,看来是真想回去那观内近看太乙观笑话。
旁的不说,只是几个仙风道骨的俊秀道士被一帮婆子妇人搞得焦头烂额,便甚具喜感。
无尘子可不敢任由胡八姑这祸患调回去兴风作浪,忙使劲拉了一下。
胡八姑偶然一回头,看到无尘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装模作样道:“几个老道士出手没轻没重的,有不少被占了身子的,本就虚弱,被那些老道士一通乱拳,全数倒了下去。”
“还有好几个是沾染了些鬼气的,那些道士学艺不精,看得眼花了,也是三拳两脚给放倒了。”
“然后那些不晓内情的人,就围了上来。”
“呵呵呵,这后边就成了这样子了。”
“你不晓得那些婆子骂得多欢喜,姐姐也跟着学了两句,啥时候小官人你敢伤了姐姐的心,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哦……”
无尘子讷讷:“不敢,不敢。”
“那就好。可惜了,有个老道士认得姐姐,一下子就将姐姐赶出来了,不然姐姐还老老实实待在那殿里呢。”
“这么大一个道观,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胡八姑方才施展手段,将个被邪魔附身的少爷一巴掌拍在地上起不来,那殿里的掌灯道童也不眼瞎,自然知晓胡八姑是个了不得的高人,待得安稳些了,自然恭恭敬敬地将胡八姑送出来。
太乙观内的闹剧,不能被旁人看了去,尤其是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前辈。
二人言语时候,已经有几个得了好处的农人模样的妇人满面笑意出了门来,不过看了还在门外的无尘子一眼,动作利索,已经将黄色符咒揣进怀里,对着无尘子福了一福,又是一脸笑意地往山下走去了。
这些人应该是太乙观附近庄子上的农人,也最知晓见好就收,得了太乙观的灵符,立刻便欢喜跑了。
胡八姑不屑避开那些打量的眼神。
无尘子对这些上能曲迎婆婆,下可镇压媳妇,外善斗嘴左邻,内掌家中银钱的婆姨之辈,也是敬而远之。
被这些人纠缠上了,旁的不说,只是那一张嘴,便能够将多年清净的道行给毁了。
片刻之后,又有一堆下山的农家妇人,都二三十岁,已经嫁人了的,穿了厚厚的袄子,出了道观便是欢喜模样,但看了无尘子这个道人,马上又将脸上的笑意压下去了,装了一脸悲愤神色,生怕无尘子这道人背后嚼舌根。
无尘子怕沾染上这些事情,但在太乙观看来,这些精于小算计的妇人最好应付。
求子的,说代为供奉神仙便是了;求平安的,给两道护身符便是了;求财的,也说一下其过两年财运便到了……
太乙观两个主事道人一边安排人清扫邪气,一边出面先将这些妇人应付了下去,又想起山下事情,立即安排了两个小道童急匆匆跑了下去,想来是让山门处的知客道人将还欲上山拜神敬香的都拦下,免得观内应付不过来。
这应付琐事的经验,便是一直主持碧霞观的子真道人也比不得。
胡八姑看无尘子面色变化,撺掇着问道:“小官人,要不我们进去?”
“里头可是有不少道士掐诀念咒的,一个二个运转法术轻轻松松,修为高深,我也晓得小官人是无心修行姐姐我那妖修法门的,不若进去偷学一二,早些成就地仙,跟姐姐我做对欢乐鸳鸯?”
无尘子想着与张子风多混个面熟,日后看能不能借机可以借着太乙门的颜面,方便重立三清观,也出声道:“好,只是要委屈八姑了。”
“八姑进去了,切莫幸灾乐祸。”
“你我都是客人,惹得这主家的不高兴了,怕是讨不了好。”
胡八姑修行的还是妖修法门,若是显露了根脚,也不晓得太乙观会不会出手斩妖除魔,再者方才其施展法术借窃取了一丝八卦阵威能,险些酿成大祸,若是太乙观察觉了其中缘由,定然是要追究的。
彼时,自己二人借用不得八卦阵威能,法力被镇压了,元神手段也被困住了,莫说各种神通了,便是灵符也驭使不得,如鱼上岸,或者有一二水气能够保得不死,但其难受,便是佛门大德也受不得几日?
再要是被太乙观喊打喊杀,以那威能无穷的八卦阵法镇压,自己二人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呵呵,姐姐我在这绝地天通的地方都熬了几百年了,忍受灵气日渐稀薄,熬着阴阳五行日渐混乱,看得那阴阳两仪渐渐颠倒,人间地方一点点沦落为鬼蜮。如此,姐姐我都能活得下来,比你们那些个神佛可耐心多了。”
“安心安心,一个小小的八卦阵法,还不足以将姐姐我如何。”
无尘子尴尬笑笑,对于神魔隐退的话题不敢贸然接话,只是心中有猜测。
末法之处,仙神不显,不是活不下去,而是整日要忍着灵气枯竭的难受,通天彻地手段使不出来,仙神之体日益亏损,大多数仙神都未修成圣人境界,在那末法地方呆久了,怕是要魔障缠心,得不偿失。